从沙丘到沙丘——DUNE的概念艺术之路

积沙成丘

当佛兰克·赫伯特决定从小说当中剔除计算机那一刻起，可能沙丘就已经与其他科幻史诗越走越远，计算机时代的崛起并没有波及沙丘，但是这部太空歌剧产生的影响却依隐藏在流行文化之中，比如它对星球大战，日本的漂流教室还有风之谷的影响，而在作品当中对于人类发展前景、生态、民族、资源等问题的描述和见解也使得这部作品被提升到更高的层面，以至于能在出版之初就同时斩获雨果奖和星云奖两项大奖。

这样一部伟大的作品，在出版并获得极大的反响之后便马上被电影制片人和导演相中作为科幻电影来进行开发制作，却不曾想开启了这部作品坎坷和不幸但是又颇具传奇色彩的改编之路，以及对科幻艺术与设定当中产生的不可磨灭的影响。

让我们将视线拉回1963年，当沙丘还在《analog》杂志连载的时候，科幻插画艺术家约翰·舍恩赫（JohnSchoenherr）就已经开始为沙丘创作封面和插画。事实证明沙丘的魔力是巨大的，这些优秀的插画和对沙丘世界的描绘帮助他获得了1965年雨果奖最佳艺术奖，而在之后出版的美国版沙丘当中，他重新绘制的四十幅插画也奠定了将来沙丘的图像视觉设定基础，沙虫、圣母、哈科宁男爵、弗瑞曼人、各种飞行器机械以及朦胧而壮观的沙丘星球。

▲《analog》连载时期沙丘专刊

▼John Schoenherr的经典沙丘插画

梦幻之丘

1970年，佐杜洛夫斯基与沙丘的相遇注定是最伟大的一次擦肩而过，在新纪元运动影响下的佐杜洛夫斯基所痴迷的东方和神秘主义不难看出这部沙丘的基调将更加反主流与惊世骇俗。而在佐杜洛夫斯基的梦幻团队当中，由吉格尔（HR Giger）克里斯·福斯（Chris Foss）还有让·吉罗—“墨比斯”（Jean Giraud “Moebius”）三人共同构建了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沙丘世界。

克里斯·福斯为整部作品进行场景建筑还有重要的飞行器等机械设备设计，福斯坦言他在设计当中更希望展现的是神奇的生物与科技完美融合的产物，例如模仿深海鱼一般扭动的车辆，那些经过自然打磨后精巧的设计如苍蝇复眼般的镜头，蝴蝶翅膀般的翼体，蜘蛛关节般的衔接构造。在他的作品当中福斯贯彻了他的想法，我们可以看到像蜜蜂一样的香料采集船，犹如带剧毒的树蛙一样的海盗船，好似蜂巢一般的宫殿，鲜艳的色彩和仿生学设计让整个电影蒙上了超现实主义的色彩，但是相比于让·吉罗，可能这还只是小巫见大巫。

▲Chris Foss创作的运输载具、海盗船、宫殿

▼香料运输船的设计历程

▼Chris Foss设计的更多飞行器机械设备稿件

作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地下漫画杂志《重金属（Heavy Metal）》创始人之一的让·吉罗，他发挥出对于科幻题材作品天马行空的幻想和对太空歌剧史诗独到的见解，在与佐杜洛夫斯基相谈甚欢之后让·吉罗马上开始工作，创作了超过千幅分镜与草图，在他的设计当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人物的生活还有他们的运动轨迹，在人物设计上尤其是服饰的安排中吸收了北非、东亚、高加索地区的传统服装，将整个故事置于一个介于过去与未来双重空间之内的缝隙下，并用漫画家的视角来塑造了整个故事的结构，亦可以称为运动的视角。

▲Moebius设计的人物与服装

▼Moebius绘制的分镜彩色稿

而相比于前两位，吉格尔更像是打了个酱油，他只是为哈科宁家族的城堡绘制视图，但是这次参与创作的经历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1978年沙丘版权到期以后吉格尔得以保留他为沙丘制作的概念艺术版权，并且为之后可能的沙丘电影继续进行沙丘当中的室内场景，包括座椅和一些视觉效果概念图设计，这些想法事实上最终也成功的在之后异形电影当中得以体现。

▲工作室里的Gigar和他的沙丘概念图稿

▲Giger的“椅子”

▼Giger创作的沙丘场景概念图

最终，分镜集厚度堪比电话黄页，时长超过十个小时的沙丘横空出世，但是也预示着其被腰斩的命运，超过250万美元的前期制作费用让电影成本可能高达1500万美元。但这不是没有回报的，让·吉罗根据在沙丘时期的工作为基础创作了著名漫画《印卡石（The Incal）》，视觉总监丹·欧班农（Daniel O'Bannon）带着在沙丘制作时期相处甚欢的艺术家吉格尔，福斯，让·吉罗三位一起参与了电影异形的制作，并大获成功，而早已在好莱坞内部被传阅无数次的沙丘分镜集也自然而然地影响了之后包括飞侠哥顿、终结者、第五元素等电影的制作。

▼厚达三千页的沙丘分镜集

泥沙俱下

1981年大卫·林奇继续接手沙丘，在高达4000万美元的投资下获得的并不是掌声而是仅仅3000多万美元的惨淡票房。2014年大卫·林奇版沙丘上映三十周年纪念访谈当中这一版的沙丘电影概念艺术家罗恩·米勒（Ron Miller）谈到当时的创作，在初期制作沙丘的过程当中他与托尼·马斯特（Tony Masters，2001太空漫游美术指导）和鲍勃·林伍德（Bob Ringwood服装设计师，后为1989版蝙蝠侠进行服装设计）的合作非常顺利，在墨西哥开始拍摄期间所有场景构建以及细节也全部根据他们的草图进行还原，代表生命的水和水库，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有同样是延续了福斯仿生学概念的如甲壳虫一般的香料采集车，都成功的被诠释在镜头之内，相比于一些失败的特效和尴尬的剪辑，大卫·林奇和他的美术团队成功的构造了一个太空歌剧的典范。

▲Ron Miller和Tony Masters共同创作的沙丘环境概念图

真正的问题来自于环球影业对资金的缩减，技术的限制还有制片方再三对片长的压缩和毁灭性的剪辑，最终让电影的呈现和体验变得尴尬。罗恩·米勒在采访最后也坦言：“希望有人最终不仅会用大卫·林奇手头的剧本去修补所有被迫丢失的镜头，而且还会利用 CGI 技术重新创建那些当初无法达到的效果，我相信这真的值得去做。”

▲不成熟的电脑技术让特效更显尴尬

▼在墨西哥沙漠中搭建的特效场地

终成沙丘

当二十多年之后，2008年派拉蒙突然宣布重启沙丘的电影拍摄计划，美术设计上的悬而不决也让电影的制作的前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在彼得·伯格时期，他邀请了英国漫画家Jock协助创作了最初的十几张概念作品以展示更庞大的沙漠场景，地区之间的差异还有巨大的沙虫，但是随着彼得·伯格的突然“跳车”也让这些刚刚起步的设计夭折。

▲Jock为彼得·伯格创作的概念稿

接着时间再到2009年，皮埃尔·莫瑞尔继续接手沙丘的制作，虽然莫瑞尔希望完全忠于原著的故事并推翻了彼得·伯格的早期构思，但是在美术风格与概念上则延续彼得·伯格时期的创作理念，由参与过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等电影的著名美术指导概念设计师凯文·詹金斯（Kevin Jenkins）继续创作，展现了CG技术上升时期对于复杂构图与机械感的追求，还有那条犹如异形舌头般尖锐的沙虫。

▼Kevin Jenkins为皮埃尔·莫瑞尔创作的概念稿

时至今日，当我们重新坐在大银幕前享受维伦纽瓦给我们带来的沙丘的非凡体验，再回头看从佐杜洛夫斯基到大卫·林奇，以及他们背后无数的概念设计师和艺术家支撑起的那个打动我们的感官世界，一切都来之不易，即便这一部沙丘非常的“维伦纽瓦”，已经很难从其中感受到佐杜洛夫斯基怪力乱神的cult气息，难觅大卫·林奇版当中浓郁的太空歌剧氛围和机械的错综复杂构成的未来空间，甚至在厄崔迪家族的星球上你能嗅到一丝降临中巨型飞行器与自然对比下创造出的巨物奇观，以及那座带有后现代主义气息的宫殿。

▲2021年版沙丘中的训练房

▼梦回“降临”

这种“维伦纽瓦”式的理念贯穿全片，电影的外观与服装设计师杰奎琳·韦斯特（JacquelineWest)和鲍勃·摩根 (Bob Morgan)设计了以功能性为核心的服饰剔除了过于华丽的装饰，用柔韧而具有流动性的外观还有契合环境颜色的面料，来最大程度展现其质地，这种设计思路也与当下的服装设计理念如出一辙。概念艺术家基思·克里斯滕森（Keith Christensen）为此理念设计提供了其中大部分的服装概念图，在贯穿全片的蒸馏服（still suit）当中，这些现代化的功能色彩被放大，只保留了最简洁的线条和装饰，在此我们还将看到关于还有杰西卡女士、姐妹会、哈科宁公爵等角色的服装概念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