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罗威收藏”一拍成名背后，亿万富翁的闹剧人生

去年11月，首次现身的“麦克罗威收藏” （Macklowe Collection）专场一拍成名，成为了苏富比的年度焦点。

35件拍品，总成交额达6.76 亿美元（约合42.5亿元人民币），近70%拍品以超越高估价成交，它是苏富比历史上最高价值的单一藏家拍卖。“波场”创始人孙宇晨斥资7839.6万美元（约合5亿元人民币）拍下的那件贾柯梅蒂代表作《鼻子》（Nose），即从此专场购得。

今年5月，来自这一家族的30件艺术品将再度回归苏富比“麦克罗威收藏”专场，包括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在内，将涵盖不少去年登场名家的其他杰作。

对此，苏富比行政总裁查尔斯·斯图亚特（Charles F. Stewart）表示，“去年11月，来自麦克罗威收藏的35件作品在苏富比震撼上拍，引起全球艺术市场瞩目，并创下多项拍卖纪录。我们很高兴于5月再度诚献这个传奇收藏的另外30件作品，势必打造另一场万众期待的盛事。”

而这一切背后的推手，即是美国地产大亨哈里·麦克罗威（Harry B. Macklowe）。在他对人生和艺术的态度中，到处弥漫着张扬的个性。他因热爱而购藏艺术品，也因真性情而促成了这两场轰动藏界的出手。

我行我素

他把房地产搞成“行为艺术”

现年85岁的亿万富翁麦克罗威，曾被《财富》杂志冠以“行为怪异，总爱搞些另类的幽默”的评价。

事实上，在生活中，麦克罗威不仅热衷收藏当代艺术作品，就连对自己地产事业的规划，也有着近乎艺术创作式的冲动。

1937年，麦克罗威生于纽约市北部韦斯特切斯特县（Westchester County）的一个犹太家庭。他曾先后就读于阿拉巴马大学、纽约大学和纽约视觉艺术学院，但都以辍学告终。1960年代，偶然邂逅了一些建材知识，他开始涉足建筑商贸往来。

这份需要设计天赋的产业，给了他充分发挥想象的操作空间。始终洋溢着对现代主义美术的浓厚兴趣，他的项目很快在业界以现代主义和极简风格闯出了名气。今天诸如麦迪逊大道400号（400 Madison Avenue）等纽约市地标建筑，多少都与他有关。

到了上世纪80年代，麦克罗威因在半夜拆除时代广场的4栋建筑而被罚款 200 万美元。这不仅让他获得了更多的媒体曝光度，也令他被银行率先催收贷款。

把5栋大楼划给银行后没过多久，1987年落成的大都会大厦（Metropolitan Tower）又为他招来了一身负面舆论。在建筑批评家保罗•戈德伯格（Paul Goldberger）眼中，这栋楼或许是个“最不尊重周围建筑风格的玩意儿”。

90年代，纽约房地产市场的急速升温，使麦克罗威身价一路暴涨。1998年亚洲金融市场崩溃，他与主要的合作银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Credit Suisse First Boston)发生纠纷，险些被当成“老赖”。经过漫长的商业官司，终告安然脱险。

2007年，他从黑石集团(Blackstone Group)买下了7座摩天大楼，成为地产史上的一着巧妙操作。岂料次贷危机爆接踵而至，公司迅速沦落到了无法融资的地步，那7座楼又被银行没收抵债。

2015年，纽约最高住宅大楼公园大道432号（432 Park Avenue）落成。评论家一波倒地认为这座建筑不仅丑陋，还存在不可忽视的设计缺陷，严重破坏了纽约的天际线观感。但面对指责，麦克罗威依旧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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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尤其是在纽约，获得过人成就的地产商似乎都要做好“声名狼藉”的心理准备。但像麦克罗威这样把生意做得像一场“行为艺术”的典型，属实并不多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房地产经营如火如荼，也为他积累的巨大的财富。

青睐一级市场

收藏专注20世纪艺术

对于麦克罗威来说，就连对主业的操控都如此随性，因而收藏更绝非出于投资考量。在当时，他总在勇于跳脱框架，并寻觅能与自己的精神对话的作品。

他的收藏生涯，几乎与创业同时进行。那时，他在美国艺术家协会画廊（Associated American Artists）看中了一幅米罗（Joan Miró）的蚀刻作品。标价125美元，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所幸对方允许分期付款，使他顺利地让自己的心愿迈出了一小步。

曾任佳士得印象派和现代艺术部前总监长达16年的阿奎维拉画廊（Acquavella Galleries）经理迈克尔·芬尼利（Michael Findlay）认为，在麦克罗威60多年的收藏岁月中，对当代艺术具备的敏锐的前瞻性，是其收获创纪录拍价的重要因素。

有时，这种收获依赖于和画家的接触沟通。整批收藏除了安迪·沃霍尔的《十六幅积琪莲》（Sixteen Jackies）与弗朗兹·克莱恩（Franz Kline）的《贯穿市镇》（Crosstown）两幅作品从拍卖获取，其余作品，全都是在艺术家还未成名时，通过经理人介绍而购得。

据一位曾与麦克罗威打过交道的从业者回忆，每次他看似气定神闲的随机造访，都能引来画廊接待者动辄数个小时的讲解。

1994 年，他在艺术家罗伯特·戈伯（Robert Gober）还不甚出名时，买下了他的雕塑《无题（屁股）》（Untitled (Butt)）。事后证明，麦克罗威对他的认可，完全符合艺术潮流发展。在去年11月的拍场上，该作创下了195万美元的成交额。

而他更多有价值的藏品的获得，则得益于藏家圈子的内部交流。这种稳定可靠的一级市场来源，为他提供了经过严格筛选的藏品渠道。

如他所收藏的杰克逊·波洛克（ Jackson Pollock）的作品，就是已故康泰纳仕集团总裁塞缪尔·欧文·纽豪斯（Samuel Irving Newhouse）的旧藏。而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的作品，曾由达拉斯超级收藏家霍华德·拉乔夫斯基（Howard Rachofsky）拥有。至于马克·罗斯科（Marks Rothko）的作品，则在之前属于休斯顿石油巨头女继承人莎拉·坎贝尔·布拉弗（Sarah Campbell Blaffer）。

就其收藏体系而言，麦克罗威不只瞄准20世纪艺坛明星的个别关键作品，更汇集了他们每个不同时期或风格的代表作，令人能够从中了解到其艺术生涯的演变过程。

以罗斯科的《无题》为例：在此作中，罗斯科将1950年代画作中常见的鲜艳色彩，换成更丰富多变的深红、紫色和深蓝色调。它作于西格拉姆（Seagram Murals）壁画和德·梅尼尔教堂（de Menil Chapel）壁画之间，是标志性抽象作品中的典型，代表了他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发展时期之一。

难怪苏富比当代艺术主管格雷戈尔·比洛（Grégoire Billault）评价2021年11月第一次“麦克罗威收藏”专场时，认为它超越了拍卖本身的意义，简直更像是“十几位主要艺术家的小型回顾展，好似被策展人精心安排过”。

然而，几十年的收藏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遗憾。麦克罗威曾表示，“当以往的藏品决定被出售时，我又开始了同样令人兴奋的购藏。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艺术视野也扩大了。现在我特别喜欢色彩鲜艳的内容，譬如大卫·霍克尼的作品。他表达了极大的喜悦和热情。只可惜，我没有从收藏开始就认真对待这位艺术家和他的系列。”

传奇拍场

竟源自一桩离婚官司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以来，这批作品从未转手。有的艺术品在被麦克罗威购入之后就立刻进入封存状态，从未被展示过，甚至连其家族成员都很少观瞻。在此情况下，作品良好的保存状态及完美度，非常难得一见。

评论界认为，“麦克罗威收藏”专场的市场成就堪称悖论。正是因为其内容如此丰富，且与众多名家相关，因而在消息放风之前，业界丝毫不认为这些藏品是要被估价出售的。而现今的两次拍卖专场，竟是源自麦克罗威“横空出世”的一桩离婚官司。

他与家人素来“冷战”不断。首先与他产生“裂穴”嫌隙的，是他的儿子威廉（William S. Macklowe）。2008年金融危机时，与父亲“疯狂造梦人”般的性格相比，威廉沉着冷静的品质更受商界青睐。

未及麦克罗威本人确定，业内已然把威廉视为公司继承人，甚至实际拥有者，并与之密切往来。这令被“绕开”的麦克罗威感到非常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2019 年，年过八旬的麦克罗威与帕特里夏·兰朵（Patricia Landeau）的绯闻彻底引爆了他原本就紧张的家庭关系。为了报复结婚近60年的前妻琳达（Linda Macklowe），他把与新欢的巨幅合影挂在了名下的大楼上。

持续时间长达14个星期的离婚诉讼，令两方拉锯不下。法庭原本试图让两人平分身家，但双方对多件艺术品的估值相差甚远，导致难以准确交割。于是乎，法庭进而勒令出售这些藏品，使其变现成可以计算的金额，这才促成了“麦克罗威收藏”专场的诞生。

反目的夫妻双方为了争取最大利益，纷纷请到业内顶尖人士评估藏品的价值。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拍场内，实则暗流涌动。

法庭外，首席评估师克里斯托夫·盖拉德（Christopher Gaillard）为琳达助阵。麦克罗威则请出温斯顿艺术集团的董事总经理伊丽莎白·冯·哈布斯堡（Elizabeth von Habsburg）做他的顾问。

到了法庭上，麦克罗威找来前苏富比当代艺术主管兼首席拍卖师托拜厄斯·迈耶（Tobias Meyer）为其作证，此人以促成亿级美元交易而闻名。与之针锋相对，琳达则找到了前任佳士得二十世纪艺术全球主席劳拉·保尔森（Laura Paulson）帮忙，她现在是高古轩咨询部的负责人。

拍卖当日，包括著名藏家大卫·卓纳 (David Zwirner)和策展人杰弗里·戴奇 (Jeffrey Deitch) 在内的各方买家汇聚一堂。买卖双方阵容都如此强大，能收获攀上历史高峰的结果，也属情理之中。

第二场麦克罗威收藏的重点拍品计划于伦敦、棕榈滩、台北、香港及上海巡回展出，最后回到纽约作最后展览，并于5月16日举行拍卖。

由此可见，今年5月的拍卖，又将是一轮刷新纪录的激烈角逐。回顾艺术与感性交织的生平，麦克罗威自己或许并没有太在意。但他无意中为艺术市场促成的热点，确是行业史上重要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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