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这个充满规训的环境里,厕所也许是最自由的法外之地

2022-03-01 星期二


赵延斌,艺术家。

我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着和等着,等一个好消息,等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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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这个充满规训的环境里,厕所也许是最自由的法外之地 | 赵延斌 一席第882位讲者

一席 赵延斌:我和我们 进度条 00:00 / 32:36


我和我们

2021.12.18 北京

                            



大家好,我叫赵延斌,朋友向别人介绍我时常说他就是那个画大厕所的人,因为这件作品是我最重要的一件代表作。那么这张画长什么样呢?来,我带大家参观一下我的厕所。



不加前期资料收集和画草图,《大厕所》一共画了8个月左右,画中有900多人,其中男厕所445人,女厕所503人。这样的厕所在今天依然存在,尤其是在我老家县城还挺常见的。


我们先看看男厕所。



再看看女厕所。


 

这件作品有多大呢,我们以人为参照来看一下。



作品尺寸虽然很大,但是里面的细节很丰富。我们以铅笔为参照来看一下细节,里面的小黑点画的是苍蝇。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好奇,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画个厕所?画它有什么意义呢?接下来我跟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成长经历和创作经历。

 



01


我出生在河南省新野县,从小就开始学画画,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当时家里太忙了,顾不上管我,那会儿画班收费特别低,有点像托儿所,所以在寒暑假时父母就把我送了进去。



当时画班的样子跟这张画很像。



在画班的第一年我特别调皮,经常爬高上低,也总欺负同学,所以第二年去的时候,老师就不愿意要我了。然后我妈跟老师求情,并承诺如果我再捣乱就把我带走,我才继续待下去。



那年我上初一了,可能是青春期的缘故,我知道害羞了,于是能坐得住好好学,也不欺负同学了。当时我有一个师兄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附中,我的启蒙老师赵国安先生觉得我挺有天赋的,画得不错,于是重点培养我,然后我成为了县城第二个考上附中的人。

 


在附中的四年学的东西很丰富,但主要还是传统的造型基本功训练,素描、色彩和速写。

 


我很顺利地考上了中央美院,大一的造型基础课是不分专业的,学习的内容和高中时差不多,所以这时我已经感到有些无聊和厌倦了。到大二我们开始分专业,当时有一个工作室开放日,我被实验艺术吸引了,因为展出的作品全是我经验之外的东西。


比如一个景观微缩,它整体也就双手张开这么大,但是里面的细节非常真实,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音箱会响,同样大小的灯还可以亮。这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震撼,觉得太有意思了,原来艺术还可以这样。图片中是我大学时的景观微缩作业。

 


实验艺术是一个比较年轻的专业,当时很多人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选的人不太多。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要什么,于是充满期待地很坚定地选择了实验艺术。

 

我们的第一堂课是《中国公众家庭审美调查》,课程内容是通过采访、录音、拍照等记录一个家庭的陈列摆设,然后自己编辑排版、打印、手工缝制一本书。当时我不太理解,很疑惑,怎么不画画了突然搞田野调查,不知道为什么要学这个。

 


当所有同学的作业摆在一起时,我发现不同地域的家庭审美非常相似,从中好像看到了一个时代的审美。后来我才明白这个课程是以家庭小单元的审美和精神生活为切口,来窥探整个时代的审美。

 

实验艺术专业的课程非常丰富,感觉什么都学了,但好像又什么都不会。后来才理解,学校教的是思维方式和工作方法,让我学会自我表达,而不是掌握一门技术。

 

很快我们要毕业了,要写毕业论文。我一开始不知道写什么,当时班里有个同学的毕业论文写的是如何骂人,不同时期、不同地域骂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我当时觉得这个太有意思了,受到了启发,我就想那我写一个给人起外号的吧。老师说这不就是恶作剧吗?所以在老师的指导下,我把毕业论文的方向定为了学生时代的恶作剧。

 


这是我的毕业创作《明天照常上课》,它是在毕业论文的基础上产生的。



做毕业创作时,一开始其实也不知道做什么,因为一直是学校给你一个课程,照着给好的方向去做,突然有了自由,大脑其实一片空白。上学期间我一直在校外的美术培训班当老师,所以画画从来没丢过,是我最擅长的技能。于是邬建安老师就建议我把学生时代的恶作剧故事画出来。


毕业论文提供了详实的故事素材,印象中发生在教室的故事最多,这样我就有了大概轮廓,找到了方向。

 

从左到右我们可以看到窗户外面的景色发生了变化,因为我把春夏秋冬四季都画了进去,1.5个窗户对应一个季节,窗外的景色和窗内学生的服饰以及发生的故事,在季节上是相统一的。

 


这么大的教室需要有支撑才行,所以我画了5个柱子,然后把名人名言挂了上去。房间太大需要透气,所以参考了工厂和教堂的窗户和排风扇。我们从左往右看排风扇也不一样,春天风比较大,所以它转得比较厉害。到了夏天雨水比较多,所以它生锈了。

 

小时候四五十人的教室坐了120多人,一到夏天全是人肉味,我想夸张这种感受,想象着从上往下俯视它可能像一个工厂或者一个大市场。从左往右学生的校服和红领巾越来越少,也越坐越乱。



我们从前面来看一下细节。教室门口站了几个小孩,他们迟到了在罚站。



为什么迟到呢?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最右侧小孩的书包里有一只小鸟和弹弓。还有个老师在窗外巡查。


 

讲台前的老师拿着尺子,像一把枪一样指着一个同学。



这个同学正在扔纸球,他旁边的同学打着点滴还在上课,可能是个学霸。



再往右边有个同学戴着口罩,地上有很多卫生纸,可能是被刚刚那个同学给传染了。 



坐在前排的不一定就是好学生,他非常笔直地坐着,但其实是在看少女漫画,桌子上还有弹弓和粉笔头。


 

这个经历我小时候也有,我的文化课不太好,在后面坐着。我妈就给老师送礼,我成了关系户,就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其实很安全。我们仔细看粉笔盒上有一只小乌龟,我把签名、作品名字、创作时间都写在了通知单上。

 

这个小孩手里拿着一条假蛇,把前面那个女生吓得一边哭一边跑着要去报告老师。再前面这个小孩把脚伸出来,准备把她绊倒来阻止她。

 


这个小孩画的是我自己,我是画中唯一一个看向画外的人。我小时候比较调皮,所以身上有很多疤。



上面还有一个很胖的同学,她太胖了,所以一个屁股坐两个椅子。她的桌子上还有涂鸦,写着“赵延斌好帅啊”。

 


这个同学在脚上拴了一个小镜子,把脚伸到睡着的女生的裙子下面偷看她的内裤。

 


恶作剧其实是有边界的,大家在做恶作剧的时候一定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否则过了界可能就会成为犯罪。

我们再从后面来看一下细节。这个小孩在扔飞机,他后边的小孩觉得他扔得很好,想问他怎么叠的。同桌把他裤子扒了,后边两个女生被吓了一跳,赶紧捂上眼睛。


有一个同学一边看黄书一边手淫,还有一个小孩在抽烟。

 
教室后面有一些小孩现在要逃课了。


我们仔细看,自行车下面有一个图钉,这可能是老师的自行车,当他推车的时候车胎就要被扎爆了。


可能有人会好奇,我是怎么想到和画出这么多不重样的故事的。在画之前我做了调查问卷,我有很多朋友在画室代课,我请他们帮忙,请学生写出一些在学校里的恶作剧故事。


这是我收集上来的故事,有人在老师茶壶里撒尿,还有人解开前排女生脖子上的内衣带。
 

我采访了大概300个人,总共收集了800多个故事。


然后我将这些故事整理分类。


比如以让人摔倒为目的的恶作剧。第一个是用手拽凳子,第二个是用绳拉,第三个是用脚勾,最后一个是把同学的鞋带绑在桌子腿上,他睡着了,当他醒来可能就摔倒了。

 

▲ 左右滑动查看图片


开始画之前我画了很多草图,一开始画的是带明暗的。


但是因为当时时间有限,要画不完了,所以我改成了勾线填色。


它在草图当中是黄色区域这么大。


睡觉的姿势也有很多。
 

我还收集了很多名人名言素材,比如“终身努力,便成天才”变成了“终身努力大便”,还有“茅以升”改成了“茅医生”,还把他的眼镜画成了墨镜。

 
出现在画中的五个名人名言是我觉得最难忘和从小觉得有点奇怪的,比如老外说成语的贝多芬,还有少年太老成的赖宁,还把“哥白尼”涂成了“哥”。
 

其实创作的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我日夜不停地画了一个月左右,晚上跟同学在教室吃火锅庆祝一下,结果水蒸气太大,我的纸皱成了大波浪。我吃完饭之后想再画一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傻了,然后哭了。


后来在老师的鼓励下,我买了纸绷了板从头再来。我画这张画的时候在学校里很出名,不是因为我画得好,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画不完了。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不止一个同学说过我,你都画不完了还来吃饭!
 
所以当时很多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同学都过来帮忙,比如左下角的这个朋友叫李恺强,他当时逼着我回去睡觉,替我通宵。因为第二天来帮忙画画的人很多,我需要头脑清醒告诉大家画什么,这样才能24个小时工作起来。这件作品能顺利完成要非常感谢邬建安老师的辛勤教导,以及王图南、小菊、张文品等好友的帮助。

 
展览的时候我把桌椅和收集的素材都放到了现场。


我的作品可能是现场最受欢迎的。一个原因是有椅子可以休息,尤其是保安特别喜欢待在我这里,所以我的作品可能也是全场最安全的作品。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作品比较容易看懂,这也是我所希望的。我认为作品要先有意思再有意义,讲故事而不是讲道理。

提示:请横屏观看《明天照常上课》






02

通过这件作品我确立了自己的艺术语言和工作方法,在此基础上我完成了《大厕所》。
 

我为什么会想到画《大厕所》呢?毕业创作教检时,吕胜中先生看到我的画说,恶作剧可以发生在很多地方,比如食堂、澡堂、厕所,可能比教室里更有意思。当时我的毕业创作已经画了一半多了,于是我先把吕老师这句话记了下来,后来这句话总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就开始收集素材并思考其背后的价值。

我们从这幅画的前面开始看一下。有一群小孩在打水仗,拿着水枪、水桶和水盆,还有喝了一大口水对着人吐的。有一个小孩拉肚子,正从外面冲进来。
 

地漏烂了一个洞,有很多老鼠跑了出来,一群小孩拿着墩布和扫把追着打。有几个小孩在撒尿,他们转过身来用尿来浇老鼠。上边窗户烂了个洞,有很多小鸟飞了进来。


从左往右看,左边有一群小孩在往矿泉水瓶里撒尿,还有玩火的,可能考完试了就把书和作业都烧了烤红薯。

 
厕所里也有春夏秋冬,冬天快过年了,大家都有炮,有人就用炮来炸屎。右侧穿紫色衣服的小孩口袋里有炮掉落下来,所以应该是他炸的。


厕所里也有一些比较尴尬的时候。这个小孩可能课文没有背出来,在厕所碰到老师被教育了一顿。
 

有学生在偷看老师上厕所,大家注意右侧两个小孩的眼神。

 
有人晕倒了。

 
这是厕所里打群架。在厕所里打架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他们会充分利用环境和道具,比如把头往尿池里摁,还有人在手上套一个塑料袋抓了一把屎往别人脸上抹,眼镜都飞到尿池子里了。


有一个小孩报告了老师这边有人打架,老师岁数太大跑不动了,扶着墙喘气,还来了两个保安。保安前边两个小孩是双胞胎,左边还有两个小孩在比大小。
 

有人把老师的自行车搬到了厕所里,往上面撒尿来报复他。右下角有三个小孩在斗蛆,这个蛆是厕所里的蛆,就是那三个小白点。他们在用嘴吹,然后看哪一只跑得快。
 

这里还有一个我自己的专用坑。


厕所里也有少数群体,比如这个小孩腿受伤了;
 

还有被烧伤的;
 

胳膊截肢的;
 

还有一个拾荒老人。
 

这边有人在偷看女厕所。

 
那我们来看女厕所什么样。有一群小孩把一个特别瘦小的小男孩推进了女厕所,正在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和正在洗头发的女生吓了一大跳。


有一群女生要参加学校的演出,在厕所里化妆换衣服,最左侧这个女生可能没被选中,所以她抱着所有人的衣服。
 

年轻老师带着小孩上厕所。

 
这个老师放了个屁。
 

从左往右看,左边是男厕所扔过来的炮,把女生们吓了一跳。
 

个女生在指着对面大骂。


有人在补作业。


还有卖东西的。


还有过生日的。


这边有个女生掉到坑里了。


有女生穿连体裙,上厕所很麻烦,几乎要把衣服都脱掉。
 

厕所里有积水,有个小孩叠了一只小船漂在水上。
 

这是女厕所里的校园霸凌。女生打架可能跟男生不太一样,她们更多在于人格上的羞辱,所以她们在扒她的衣服。


女厕所里也有少数群体。这个女生可能得了病头发都掉了,有个女生把她假发给摘掉了。


左边两个是同性恋。左下角有个拾荒老人,她把厕所里的一个坑位当成了仓库,她的狗在扒拉卫生巾。中间有几个人在抽烟,还有两个女生在模仿异性。

 
这是《大厕所》展览现场的样子,其实当时我想在现场的地上铺满卫生纸和卫生巾,再埋上一根尿管来模拟厕所的环境,因为我们小时候就是在这种臭得辣眼睛的环境里上厕所的。
 

墙上是我收集来的故事素材,画中的故事就是根据这些文字素材来画的。文字是发散性思维,每个人看文字时脑海中的画面可能都不一样,所以我把它摆在了画旁边
 

我特别收集了很多女厕所的素材,因为我希望男女厕所看起来非常真实,让观众看作品的时候判断不出来创作者的性别。 


收集素材时有一个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回答,有个小孩说厕所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因为这儿最自由了,学校里不让干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在厕所完成。

这句话让我觉得画厕所还挺有价值的,厕所是日常刚需之地,但也最容易被忽视,大人如厕是生理需求,小孩如厕除了生理需求之外还有心理上的宣泄。在学校这个充满规训的环境里,厕所也许是最自由的法外之地。
 
后来有朋友告诉我《大厕所》在微博上火了,评论区已经失控了。然后我去看了一下,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有人在夸我,有人在骂我,这种讨论让我意识到《大厕所》的价值还在生长。
 
大厕所、大教室正在消失,我想记录它们。80后90初赶上了生育高峰的尾巴,记忆里中小学特别热闹,后来独生子女政策的颁布,意味着大厕所大教室的时代过去了,它是我们这一代人共有的经历和集体记忆。

提示:请横屏参观厕所






03

有人好奇这么大的画是在哪里画的其实我刚毕业时没有特别大的空间,我租了一个特别小的次卧在里边生活和创作,作品的尺寸完全由房间大小决定。


刚毕业的时候有画廊找到我邀请我参加展览,当时我其实没有其他作品,也不知道该画什么。毕业创作剩了一些素材,我就用这些素材画了三张小画,没想到很顺利地都卖了。


然后画廊要给我举办双个展,于是我辞掉了画室代课的工作开始专职画画。在展览现场有朋友送了我两束花,还是西蓝花。


我把这束花画成了一棵特别大的植物,我很享受很开心地趴在上面是因为下面有我的朋友在扶持,他们是我的根。


这件作品叫《纸飞机》,我毕业那年雾霾很严重,我就画了这样一张画扔飞机象征着某种希望。


读书的时候特别想早点毕业,想离开学校看看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毕业之后我一直在一个小房间里画画,我对这种生活很失望。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排队背书的场景,有一面特别大的瓷砖墙,上面写着“胸怀祖国 放眼世界”,所以我画了一张画。


我把创作时间和签名写在了瓷砖墙上。有很多小孩背不出来,在拿书敲脑袋,还有抓脸挠腮的,还有一个小孩可能也是个学霸,腿受伤了还在坚持排队背书,而且排在前面。


后面离老师太远了,所以他们打了起来。


这边还有小孩在玩蚂蚁,在墙上涂鸦,还有叠书的,还有背不出来哭的。我把当年的钓鱼岛事件也画了进来,有人在墙上写“钓鱼岛是中国的”。



我们从小好像都很仇日,现在电视剧里还有手撕日本鬼子的剧情,我把这种现象很客观地记录了下来。


当时房间还是太小,有些草图是在墙上画的。


上面这个圆的草图是这张画,画的是一个夜晚一群小孩围着偷看一对情侣。


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随着身体发育对性产生了好奇,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大人不教,老师不好意思教,自学的过程中可能有很多尴尬滑稽的故事。这些事发生在很多人身上,大家都刻意回避,这让我更加好奇,想表现它们。

这件作品叫《丛》,“草丛”的“丛”,上边两个人,下边一横,两个人就是中间的这对情侣,一横是下边这一排小孩。


我的性启蒙是从偷窥开始的,小时候放暑假时我经常跟发小去公园玩,有很多情侣在那里亲热。我们当时太小,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那儿亲来亲去,但就想一直看,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想回家。当时那种很紧张很刺激的感受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月光下一群小孩仨仨俩俩围个圈,像狩猎一样。

后来我把小孩藏了起来,希望它看起来像一张日常的风景。这些小孩在荷花池里,右下角有个小孩拿了一个望远镜在偷看。


我希望小孩更加隐蔽一些,荷花池假山里都是小孩。


这件作品是对我们成长过程中的隐私和私密空间的探讨,这个门是可以打开的,观众可以参与互动。右边第二个小孩在吹一个避孕套。


这件作品叫《你不是说带我去海边吗》,这个海边实际上是一个房间墙上贴着的壁纸。窗帘可以拉开,观众也可以参与。


这个作品其实我画了好几个,同一个房间里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段来看海。



▲ 滑动看海


画到后面我觉得之前的叙事有些直白,我想改变叙事逻辑和表达方式。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没那么确定,不合理、夸张、荒诞、开放性是我想要的,也许一个风景一个氛围就够了。

这件作品叫《上头》,上面也有两个小孩在偷看。


这件作品叫《月下》,画面当中的四个人实际上是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两个不同的时间段。


这件作品和上一件作品的内容是一样的,但是表达方式不一样,因为我开始思考作品的完整性和完成度的问题。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涂上颜色才叫完成,在画的过程中我觉得线稿特别好看,很有生命力,所以我保留了下来。





04

这是我的第一个工作室,它位于北京朝阳区东坝北小河边上,是由艺术家、设计师、建筑师30多户人组成的大院。


它有点像一个大宿舍,我们白天工作,晚上喝酒聊艺术和生活。我们并非离群索居,也不是寻找一个乌托邦,只是年轻和生活的选择。


冬天工作室太冷了,所以我想到画一个挤油油取暖的画。我把它画在了一个长板凳上,上面写满了爱恨情仇和数学公式。


我回到老家发现以前的教室荒废了,


有人在里边养鸡和酿酒,我把它画了下来。


我把学校周围的口号和涂鸦画了进去,比如“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要先行”。


还有这里,左下角能看到一个涂鸦“腐败的味道像鸡屎”。


走进教室感觉这里好像被遗忘了,这些桌子以及上面的涂鸦似乎是它曾经存在的证明。


当时心里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激动,但过了一会儿又有点伤感,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我想让更多人感受到它、看到它。但是我带不走学校,于是就把学校装进了桌兜里带走。我把桌子架起来,然后把桌兜拆了之后把头伸进去画画。


这是桌子里边的场景。


这是前面的黑板。


桌子上有很多破烂的地方被我保留了下来,顺势画成了窗户。


这是展览现场。


桌子里其实有声音,
每个桌子里的声音都不一样,我在展览现场用手机录了一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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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画了一个从学校里翻墙的画。


然后真的出去了,我在巴黎举办了我的第二次个展。


这是我在巴黎画的,叫《自画像的自画像》,是两张面对面的自画像。右边夹子上面的那张纸是左边这张画。


左边是我来巴黎之前的状态,右边是到巴黎之后,当时我已经放松下来了,所以酒瓶都在跳舞。

我在街上经常看到一个大爷躺在一个破纸盒上,手里夹着烟,鞋子里插瓶红酒,晒着太阳看街上车来人往。


我把这种乐观的生活态度画了下来送给自己,纪念这次法国之旅,无论遭遇什么不要忘了生活。





05

可是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的工作室被拆了。这是我坐在以前家的废墟上。


一阵风吹来,象牙塔崩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工作室的拆迁让我看到了人的脆弱和命运的无常,就像这张画一样,领奖时的笑脸变成了哭脸。


这件作品叫《大墙》,在爬上去的过程中有人受伤了。有人问我他们是怎么上去的,其实我更关心他们该如何下来。我们身边可能有很多墙,不一定是物理层面的,有些墙是别人给你砌的,有些墙是自己给自己砌的。


这件作品叫《打》,也是我当时的生活状态的一种写照。我希望打开一个局面,打破困境。


这张是《今天天气不错》,也是当时房子被拆的时候画的。那段时间可能是我最低落的时候,我在想究竟牺牲掉了谁的生活,换来了谁的蓝天?


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都不重要了,天儿好就行。所以我画了这张画,我把下面的人和风景都删掉了,只留下了蓝天。


这件作品叫《都挺好》,分为三部分:过去、现在和将来。过去是一张我爸抱着我的老照片。


现在是我和我爸2017年做的一个行为的影像记录。我爸是开广告宣传车的,我在他的车里搭建一个画室,在同一个载体上共同工作,嘴上不好意思说的东西身体会下意识地流露出来。


将来是一张最理想化的父子合影,我和我爸都老了,我用公主抱姿势抱着他,因为觉得这个姿势最轻松,没有隔阂,也充满了喜感。将来的事情不好说,画出来心里比较踏实,画出来就像是祈福,祈福我们都挺好。


我们来看一下这个行为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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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时的花絮,我爸其实从车里是能看到我的。


县城的路不太好,车子一直晃,他怕我没法正常画,所以开得很慢。我印象最深的是路上有一个坑,他过坑的时候开得特别慢,车就熄火了。


这是当时我画的画。我跟我爸在交谈,但是不在一个时空,中间是断层。


我跟我爸很少说话,我来北京15年我们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他很关心我,但不理解我的工作,我也不理解他的工作,艺术成为一个让我们在一起的理由。为了完成这件作品,我们需要交流,需要互相信任和合作。


作品完成后,爸背着我偷偷向周围的邻居炫耀,说我儿子在拍电影会在巴黎展出。但实际上我做这个作品之前跟他讲我要干什么,他觉得我在瞎胡闹,不支持。骗他,我说做完这个作品之后,会出名,能赚钱。然后他就特别开心地支持我做了这个作品。合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把手搭在了我父亲的肩上,感觉很厚,很硬,像石头一样。



06

这件作品叫《大合影》。


大家手中的门票就是根据这张画设计的。

▲ 摄影/Teng  设计/49

我们长这么大有很多合影,但是哪张你能记得住呢,可能就是那张有遗憾的。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打乱了计划,打破了规矩,雨下得太大,所以这个老师闭着一只眼睛,右边戴墨镜的这个老师可能两只眼睛都是闭着的。


学生并没有很狼狈,反而特别开心,有做鬼脸的,还有一个小孩湿身了。


画完这张画之后我回到老家过年,结果赶上了疫情爆发。我们老家挨着湖北襄阳,当时还挺严重的,所以我大年初一就跑回了北京。在机场等了一个多小时飞机都没起飞,所有人都被叫了下来,来了很多医护人员和警察,我听人小声说我们65个人中有15个是湖北的,他们都被抓走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回到北京后我就开始拉稀呕吐,低烧了一个多星期,我怀疑自己被感染了,但后来稀里糊涂地又好了。我把这段时间里对死亡和恐惧的想象画了一张画叫《黑水》,黑色的水像刀片一样涌上来。


还有另外一种想象,黑色的水像鬼爪一样往上扒,断掉的桥象征着某种联系,上面还有一只鸟。


里面有很多人在躲着,没有一个人露脸,但他们都是形象,他们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他们用手紧紧地拽着白色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手已经冻得发青发紫。


这件作品叫《等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装置作品,指针可以动。但它是一个坏掉的钟,走一走就停了,也有可能倒回来。坏掉的时间有点像我们现在的生活。



这件作品叫《要有光》,在一个封闭幽暗的环境里,这个人拼尽了全力用头砸了上去,像飞一样砸出了一道光,然后发现他的困境只是一层很薄的墙皮子。


2020年世界变了,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无常成为了常态,现实的荒诞超出了想象。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太多了、太快了,我已经没有了记忆点。我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着和等着,等一个好消息,等光来。

谢谢大家。


策划恒宇啊
竞心
设计挠挠、49



▼ 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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