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17万年轻人,困在选择里

2021-05-13 星期四


「见crush(好感对象)要穿哪套三选一」「走路上班还是地铁通勤」「前男友送的礼物怎么处理」「考研还是考公」......每一个让你选择困难的问题,在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这个名为「请帮我选择!」的豆瓣小组,堪称豆瓣没主意小组第一名。

 

它就像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互助会,为大家解决着大到人生困境,小到中午吃啥的各类问题。不点开这个小组,你永远都不知道人类对于其他素未谋面的人类的依赖能有多强。



购物车大爆炸:到底买哪件啊!


如果光看帖子数量、讨论的火热程度,以及小组成员数量,你很难发现,这个小组诞生仅仅半年。毕竟对于组里的17万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来说,这个宇宙终极鸡毛蒜皮问题解答机器,可以说是随时随地散发着致命诱惑。

 

在超过16000个帖子里,令人挠头的问题主流类型大致分成两类。其一是消费类,也就是衣服穿搭、包包、电子产品、礼物等等关于「怎么买」的问题。其二则是各类人生选择,选哪门课、找哪个兼职、考公还是考研、要和哪位追求者在一起、要不要分手等等关于「怎么办」的问题。

 

在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发起的一项调研中(下称「中青报调研」),84.7%的受访者自称有选择困难症。

 

在调研中,受访者最容易出现选择困难的情况是购物时选商品(54.0%),其次是吃饭时选餐厅和菜品(53.4%)。其他还包括规划出游行程(42.5%)、取舍多个工作机会(30.9%)等。

 

在这个小组里,选择困难症的病体表征也是多发于买衣服的领域,相关的帖子数量也就占到了整体的将近三分之一。


 

关于穿搭的问题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最难选出来的是各种鞋子和裙子,如果算上和其他单品的搭配,那问题更是海了去了。除了买买衣服,从其他角度让自己变美也刻不容缓,小到美甲,大到医美,都值得来问一问。



组里的朋友们讨论最热烈的帖子也多和买什么相关,堪称当代三大难——约会穿什么、衣服该不该退、微信头像用哪张。

 

 

小组里的唯一一条过千回复的镇组之帖,可以说完美体现了这个小组的精髓——和男神约会、精心穿搭准备、对回复时间要求极高,小姐妹一天之内集思广益成功送这位组员踏上了约会征程。



消费类的帖子中,还是有些语出惊人的选手,比如,买房。不小心随便点开一个,都会被凡到。

 

  

不管是在这个小组,还是在人生的选择里,消费是永远的主题。

 

诞生在去年双十一前夕的这个小组,在过去的半年里,也迎来了几次讨论高峰。消费狂潮对于这个小组的支配力也从未减退。

 

各位患者的集中发病高峰期主要发生在几个关键的购物节点——双十二、春节,而最终在4月底达到了历史高峰,这些帖子也都是在讨论五一相关的各类计划。




 

命运共同体:我们的人生困境并不孤独

 

虽然「打扮」类帖子的数量最多,可真正能把各位常年摸鱼潜水的小组成员都炸出来的,却和消费没什么关系,反而都是一些相对冷门的问题——孩子、牙齿矫正、拍照、纹身等等。



关于孩子的话题里,讨论最热烈的是这样一则。



很难想象,在一个轻轻松松的选择困难症小组里,也能出现鸡娃预备役选手。

 

但和如今各大舆论阵地里对于鸡娃家长的批判风向不同,这百余楼的回复里,虽然也有批评楼主过于偏激的,但是大多数还是在认真剖析问题回忆自己的童年经验,以期给楼主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似乎在这个互助小组里,大家的基调,都是相互理解的。

 

与快闪类的穿搭话题不同,一些共性的人生焦虑或者选择难题,才能真正能引起极长时间讨论。

 

小组里讨论时间跨度最长的就是个亘古难题——学文还是学理。这位高中妹妹关于文理分科的选择迷茫,足足被谈论了98天。



如此的学业与职业选择困惑,在小组里比比皆是。

 

就像小组中的学业选择问题一样,在中青报调研中,一名大一新生说自己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就曾遭遇选择困难。「在填报志愿的十几天里,我和家人共听了五场线下讲座,还查阅了各种资料,结果了解得越多,反而越纠结。」

 

职业选择上,一位受访者在入职某互联网公司前,拿到了3家公司的入职通知。「当时还有一家手机制造公司和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去。我纠结了2个多月才做出决定」。

 

回到组里,另一个引起强烈共鸣的人类苦难则是——「我要不要去参加婚礼」。

 

久不联系的同学朋友们突然发来的请帖如何回应,朋友婚礼和重要的面试如何决策,看到这些问题时,内心很难不喊出一声——「对啊!就是这样!好烦人啊!」

 

而在这些让人无比熟悉的人情世故的背后,是这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于成年人的人情社会的重度不适,却又无法完全「做自己」的纠结。比起消费中的选择困难,我要选择以哪一种态度面对生活中的细碎问题,是更难的一关。

 


选择,从另一个侧面,也是人生近况的折射。大家的选择焦虑中,充斥着的,是对于生活的热爱与失落。

 

打开与crush相关的各种帖子,一串串粉红泡泡和细嫩的少女心事就瞬间糊满了屏幕。既有还在努力准备阶段的关系,也有想要放弃情感连接变成纯肉体关系的烦恼。

 



生活中的俏皮可爱不仅仅存在于电光火石的悸动时刻,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微小瞬间。

 

比如,今天要点炒米粉还是牛腩煲,是现在就睡还是再等十分钟,又或者,在一个半小时不拿起手机就能种一颗树的提升专注力app里,我该买哪棵树呢?

 


虽然很明显,他们同样是浸泡在升学、考研、找工作、加班、人际关系等等诸多压力里的人,可他们关心的事情,却细碎得让人发现,生活还是有些我没发现的快乐角落呢。

 

在各种选择里,大家关心的也不只是自己的问题。

 

男女朋友、父母、有好感的对象、室友同学、领导同事,以及希望不复相见的前任们。提到这些不同的社会关系时,大家的情感也各有不同。

 

关于男朋友的讨论最多,大多关于送什么礼物、穿什么衣服,以及一些自己搞不来的情感状况。与父母相关的话题也集中在送什么礼物更合适。而各种选择集中出现的场合大概也就是,生日、约会、婚礼、面试这四类。

 


但是当我们在成堆的帖子里快速扒拉时,有个帖子让我们停了下来。

 

这位叫做「恶魔人间」的组员说:

 

帮我选择死还还是活着

 

从小我一直很听家里人话,上大学时候我报考大学去了外省,后来他们自从我去了外省越来越担心,我知道他们的担心,我和朋友创业失败我爸骂我怪我浪费钱,我舍友父母他们鼓励他们,我不理解

在我想要做出改变时候,他们就寻死觅活,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去年下半年他们给我打电话都是说我不要进传销什么的,别人家孩子怎么了,他打电话全把他们扣在我身上以为我会发生这些事情,

有时候我想我自己如果是一个傻子,一条狗,我肯定不会反抗他们,他们眼中的面子,他们眼中的听话,我不听话不孝顺,我不该活着吗?



本着选择小组的天职,大家还是做出了选择。倒也不能说是一味高喊活着有多好,但至少,最后让这位楼主留下了下面这篇帖子。

 

 

或许是因为,替别人作出选择,是一件看似疏离却真真实实参与了对方人生的事,所以这些人才能变得如此亲密。

 

「你们就是我网络中的朋友」,这大概就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小组存在的意义。



那些注定困在选择里的年轻人

 

选不出来的情况,大概率不会只发生一次。

 

这些组员里,发帖数量最多的达到了24次,一共有35个人曾有超过十次向组织求助。

 

在他们关注的其他豆瓣小组中,我们试图稍稍还原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面貌。

 

比起豆瓣全站的小组用户来说,他们更关心穿搭,不过这些衣服里买了就再没穿过的也不在少数 ,烫头失败也是他们的一大心病。

 

在打扮之外,他们有更强的学生气质,关注宿舍生活,也对于各种社会压力更为敏感,尤其是同辈之间。同时,他们对于人际关系也更为不适,不知道如何回复别人的消息,糊弄过一天是一天,在社会性死亡和社会性复活之间反复横跳。

 

最后,和「请帮我选择!」小组的基因一脉相承,对于他们来说,今天遇到一个crush,就是点亮一天的开心事!

 

 

选择困难症,真的人人都有。

 

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这些选择不仅仅停留在了消费层面,学业、毕业、情感、结婚、育儿,甚至退休,统统都有。

 



中青报调研显示,造成选择困难症的最普遍原因是容易受到他人意见影响(55.1%)。其他还包括缺少主见(45.0%),觉得总会有更好的选择(39.4%),追求完美、极度苛刻(38.6%),害怕承担失败风险而不敢做决定(34.8%)等。

 

面对「未知」感到恐惧,是无法选择背后的究极原因。

 

在人生各个阶段各种场景的选择困难背后,就是不同阶段面临的人生问题,以及我们心里蝴蝶翅膀那一次轻轻扇动,对我们的未来人生掀起的轩然大波。

 

考研or就业,去公司上班or考公务员,继续在大城市打拼还是回家过小日子,这些问题是人生选择里的主流问题。

 

而这些问题看起来如此眼熟,它们就充斥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这些面对社会变化无所适从的人,也就是更大多数的我们。

 

这个组里,我们也能看到生活的压力,看到鸡娃和买房还贷。但他们在发帖时的初衷是希望解决自己的困惑。所以,与其说他们害怕选择,不如说他们在积极面对人生。

 

还有那些更轻快的苦恼。

 

遇到心动对象时,他们考虑是不是要采取更积极的情感态度,主动进攻争取幸福。比起大环境里大家纷纷表达的对于婚恋的迟疑恐惧,他们似乎对于情感保有了难得的好奇与兴趣。

 

在网购消费时,他们的角色又矛盾了起来,虽然动了购物的念头,但是不管是自律还是没钱,总之他们也不想乱花,想群策群力优中选优买到最喜欢的那个。

 

面对伴侣家人和朋友的生日,挠到头秃的他们还费心费力来征集礼物。给妈妈买什么ipad好,给女朋友买哪款口红,给男朋友买哪个游戏机。

 

他们通过选择不断重塑自己对于未来的想象,也一点点抛下过去的烦恼,迎接新的一天。

 

最后,在最近的半个月里,又有几万人涌入了这个小组。

 

还会有更多人,想要为人生的诸多问题寻求解答,听说了这个解忧杂货铺,慕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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