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BOYS的粉丝为什么能撕十年？
2022-04-05 星期二
“这么多年了，撕逼还是得看帝国，撕队友都下死手”，围观了半个月“帝国粉丝”（TFBOYS粉丝别称）撕逼盛况的网友感叹道。最近半个月，站姐团建和顶流粉撕逼，似乎让平静了许久的内娱又短暂地“活”了一下。4月2日晚，易烊千玺工作室与王俊凯工作室，针对双方粉丝持续近半个月的网络骂战相继发布声明。易烊千玺方委托律师以诽谤罪起诉了多位王俊凯大粉，表示将“是非论断交由法律来裁决”；王俊凯方则发文称出道八年，常被当作他人公关挡箭牌，并同样委托律师取证维护合法权益。双方的声明让骂战暂时告一段落。此次事件的起因是，3月22日网络上几位自称是北电学生的网友爆料，称本应于去年6月毕业的王俊凯，正在和今年的毕业生一同上英语课，因此，被网友质疑其延迟毕业。该话题很快在“帝国饭圈”内发酵。从大粉微博中可知，在王俊凯粉丝看来，这是四字粉为转移自身负面事件影响，恶意造谣队友。在放出王俊凯去年的毕业照、毕业册签名以及北电官网毕业生照片等证据澄清的同时，王俊凯粉丝还扒出易烊千玺疑似靠明星特权进入高中，并质疑其偷逃税款。
3月29日，易烊千玺粉丝发现，原本写着“王俊凯延毕”的词条被换成了“易烊千玺延毕”，指责三字粉转移视线，替换词条，拉队友下水。同时，截图多张北电学生发言，试图证明王俊凯就算没有延毕，也有大学英语、近代史等四门课正在重修。截至目前，北电方面并未出面回应。在闹上热搜后的4月2日，易烊千玺母校湖南师大附中梅溪湖中学回应称，2015年录取易烊千玺完全符合长沙市教育局制定的相关招生政策，“当时我们刚建校一年，在招生方面拥有比较宽泛的自主性，易烊千玺是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录取进校的。”同日，针对偷逃税务问题，企查查方出面表示“易烊千玺公司成立4年来处罚为0，至今无欠税等风险信息”。此外，易烊千玺今年6月才会从学校毕业，暂不存在延毕一说。虽然过去粉圈撕逼是家常便饭，但自去年七月清朗政策以来，鲜有粉丝敢大张旗鼓撕上台面，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导致自家“赛博死亡”。收敛戾气、谨言慎行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何况涉及到升学以及税务问题，这都是以前不少艺人暴雷的主要领域，更是让这场饭圈撕逼蕴含着危险性。从一方告队友大粉、一方只差报队友身份证号的“贴脸”声明来看，双方团队对待此次撕逼的态度也十分严肃。从2013年成团至今的九年，小到表情动作、歌词分趴，大到周年应援、作品评分，任何细节都能成为帝国姐姐大战的理由。她们信念感极强，终其“一生”都在用购买力、战斗力证明，自家偶像才是顶流、实力派，而队友都是没有能力的糊咖。外界常用“恨比爱长久”来形容帝国粉丝的相爱相杀，某种程度上，永远做对方的对手，或许才是彼此存在的意义。TFBOYS在成为TFBOYS之前，多数网友只看过王俊凯和王源的翻唱视频。看着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简朴的T恤，唱着复杂的情歌。2011年底，致力于做“中国杰尼斯”的时代峰峻，将旗下练习生组成了“TF家族”，并在各个视频网站及微博上传练习生们的翻唱视频。运营了几个月后，王俊凯、王源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被原唱范玮琪转发至微博，掀起一阵热议；到2013年6月，两人与另一位成员共同演绎的《洋葱》被五月天阿信转发到微博，两人均人气暴涨。看着上涨的流量，原本对外称成年前不出道的时代峰峻开始调整战略，策划出道。为了符合偶像组合唱跳概念，时代峰峻创始人李飞到北京签下了有丰富的舞蹈比赛经历、选秀经历，还经历过组团经历的“老人”易烊千玺。两个月后，一支像模像样，有唱有跳的偶像组合TFBOYS通过宣传片《十年》出道。“帝国”的纷争早从这里就埋下了伏笔。对于因为翻唱视频关注到“凯源”的粉丝而言，易烊千玺是新人，是“空降兵”。出道前的人气已不占优势，出道后的团综，易烊千玺也因为不在公司总部所在地重庆，常常缺席拍摄。2013年10月，在出道的两个月后，时代峰峻又在视频网站上推出了自制综艺《TF少年GO》，包含资讯、播报、脱口秀、游戏等多种元素，由TF家族旗下练习生共同参演。2014年2月，由王俊凯、王源主演的《男神学院自习室》也成了自制综艺的一个单元在B站播出。两人在剧中的互动亲密，吸引了一批“嗑学家”，也让组合在B站转化了一大波二次元宅腐粉丝。在这些策划中，易烊千玺则多以花絮拍摄、客串、电话连线的形式出现。从B站目前的“《TF少年GO》-易烊千玺cut”不难看出，在第一季团综里，易烊千玺的出现时长最少的一次不足30秒。早年粉丝就这样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入坑路径和身份属性：从翻唱入坑，再到后来由团综转化的偏“凯源”粉丝，以及从TFBOYS三人组合、或以TF家族粉形式入坑的偏团粉。不过TFBOYS的成名和运营形态决定了，几乎所有互动都在线上进行，粉丝的力量都以“流量”的方式积蓄。这股积蓄的力量，在2014年4月的音悦V榜年度盛典彻底爆发。那一天，许多韩流粉丝闻所未闻、出道未满一年的TFBOYS，击败了Super Junior的中国分队SJ-M，拿下“内地最具人气歌手奖”。在这场需要大批人手砸钱投票的选拔中，凯源粉是与团饭一样是重要的粉丝群体之一。线上积蓄的能量大爆发后，电视台资源也接踵而至。拿下奖项的一个月后，TFBOYS从《快乐大本营》开始了综艺首秀，并在当年参与了一系列主流节目如央视的《开学第一课》、各大卫视的晚会等等。在这些露出中，有丰富表演经历以及成熟个性的易烊千玺也慢慢被关注到，他在《快乐大本营》上表演的“中枪舞”也成为许多“千纸鹤”入坑的开始。但与其他两位对比，易烊干玺仍稍显弱势。一则流传甚广的视频是，在当年9月的广州安捷动漫展签售会签售会上，许多粉丝来到签售台上，寻完王源、王俊凯签字后，便径直路过易烊千玺下台去。多数时候，他都在沉默转笔，看向身边人，并跟路过的粉丝微笑示意。这时候，TFBOYS粉丝内部还未壁垒森严。音悦台的横空出世，一下子让TFBOYS接受日韩偶像饭圈和广泛群众的审视，对“小鲜肉”的调侃和讽刺随之而来，许多人戏称他们为“淘粪男孩”。为了“不让孩子们看到黑评”，TFBOYS粉丝组织了规模庞大的“控评”，在提及TFBOYS的新闻下方铺开粉丝的好评和案例。“控评”后来也成了流量粉丝的标配，“帝国”至此初见雏形。在2015年之后，TFBOYS有了更多的综艺和节目，自制团综也更为丰富，三人都有了更加立体和丰富的表现，唯粉逐渐增多。这也是三人各自举办独立生日会的年份，生日应援大战由此展开。如果说韩庚让内娱饭圈对生日应援有了具象概念，TFBOYS三人的生日应援则为接下来的偶像粉丝“脑洞大开”开启先河，曾让媒体感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9月，王俊凯粉丝把他的庆生微博转发出了一个世界吉尼斯纪录，还在生日当天包下了重庆一座游乐园，更名为“蟹老板的游乐园”；11月初，王源粉让生贺图片登上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LED屏幕，并在重庆飞往全国45条航空下投放十万张定制的王源生日登机牌；11月末，易烊千玺粉丝送出为其量身定制的别墅以及环球旅行机票。粉丝的造势让资本和市场纷纷侧目。IP概念红火的彼时，许多资方都想借借TFBOYS的流量。到了2016年，三人的独立活动与团体活动之间有一种诡异的平行。一边是公司参与出品的粉丝向网剧，一边是大IP影视作品的资源。比如三人主演的青少年科幻剧《超少年密码》于当年7月在乐视视频播出，同期播出的还有三人参演的《诛仙·青云志》，“凯源”饰演男一、男二的童年，易烊千玺则饰演后来被主角所救的重情重义的狐狸。9月，王源参演、郭敬明执导的《爵迹》播出，3个月后，由王俊凯参演、张艺谋执导的中美合拍大片《长城》在影院上映。随着三人的活动愈发独立，粉丝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较劲的区域已经不局限于生日应援，在庆祝成军周年的粉丝见面会上，灯牌竞争正白热化——粉丝希望在周年见面会上，自家爱豆的应援色能占比更多。代表团粉的橙色在连年的较劲中已逐渐暗淡，转而被其他三家应援色掩盖区域。从控评到生日应援再到灯牌大战，“帝国”粉丝是一批走向追星前列，不停迭代的群体，奠定了后来许多饭圈的潜规则，也因此被网友戏称为“饭圈黄埔军校”。颜色的争端也向他们的日常活动蔓延。在2017年7月《快乐大本营》录制前的应援现场，王俊凯粉丝和易烊千玺粉丝发生了纠纷，各自发微博求援，请求同城的粉丝过来占领应援位。无法赶到现场的粉丝怒了，在微博上频频展现“实力”。某王俊凯粉丝表示，“凯家现在不管人多少都可以直接扛，黑道白道我都可以解决。”某易烊千玺粉丝的发言，则成就了这次骂战有名的“名额梗”。剧烈的冲突延续到了2017年的周年演唱会。自2017年起，因各家粉丝数量逐渐壮大，时代峰峻将粉丝见面会升级为演唱会，于8月选择一个万人体育馆举行，直接扩大了纷争规模。四周年演唱会的前一天，南京奥体中心已经挤满了大批粉丝，挥舞着各自应援色的大旗和灯片，有人喊“王俊凯”“王源”“易烊千玺”的名字，下一秒就有人接着大喊“解散”。当天，“TFBOYS解散”的话题也被愤怒的唯粉冲上了热搜。无论是演唱会现场还是微博，团粉的存在感已经非常薄弱。此后，三家粉丝的应援比拼和撕逼的声势愈演愈烈。TFBOYS曾在接受采访时，提出过美好的设想，称每年的周年演唱会是三人带着各自作品和粉丝见面，向粉丝汇报一年成绩的机会。但是现实与想象总是背道而驰。脱离组合活动后，三人合体次数骤减，粉丝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情况随之减少。积蓄的力量都爆发在了每年为数不多的合体场景：周年演唱会、生日会，外加春晚以及跨年演唱会上。其中，主战场自然是被外界称为“仅次于春运的人口迁徙活动”的周年演唱会。而每年围观灯牌大战也成为了网友们的一大乐趣，有网友戏称，“每年暑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帝国吵架和塞纳河大选。”
灯牌的多少一向被视为偶像人气的证明，一旦自家灯牌数量出现差距，粉丝要面临的是大量微博营销号的拉踩，豆瓣小组的关注、讨论，以及队友粉和其他家粉丝的嘲笑，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帝国粉丝的神经，没有粉丝希望自己的偶像在这场比较中败下阵来。因此，在演唱会前抢到足够多的票，去足够多的人，带足够多、足够亮的灯牌，成为各家粉丝的主要任务。各家通常会提前两三月开始准备演唱会应援。涉及抢票前划分抢票区域，设计、租赁灯牌，租借镜头设备，订购应援花墙、应援周边，提前到场馆门口抢占应援位，预定机票、车票和酒店等等诸多流程。帝国粉丝每年浩大的声势，甚至刺激了国内灯牌产业的发展。因为演唱会现场禁止灯牌入场，所以粉丝们只能千方百计地对灯牌进行改良，从最早不方便携带的塑料质地的LED灯牌，改良为体积小、易携带的布料或薄纱灯牌，据一位TFBOYS资深粉丝描述，“现在的两个灯牌还没有一个手机重”。与此同时，藏灯牌的方式也越发多样，将灯牌折叠起来藏进鞋子，在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缝制内袋，将灯牌藏在其中，或者用胶带粘在大腿根部、放进内衣里夹带入场。而每年的演唱会也会大大刺激消费，毒眸此前计算过，仅以灯牌为例，如果人手一块50*50的超薄灯牌，在近三万人的体育场内，灯牌厂家通过一场演唱会就能够实现180万左右的销售额。而镜头租赁、周边定制也同样能让商家挣得盆满钵满。甚至，连演唱会场馆所在城市的酒店、餐饮、旅游业都一并利好。“我要想看演唱会，在家对着屏幕看效果会好得多，现场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清，我就是过去举灯牌的”，有粉丝这样形容自己去演唱会的意义。而真正的战争，是在演唱会结束后才开始的。社交平台上，粉丝要极尽所能晒出各种有利于自家的灯牌图片，来证明人气。“每次周年三家都说自己家占半壁灯海，那加起来就是1.5壁灯海啊”，有网友告诉毒眸，“1.5壁灯海”是她对TF印象最深的梗。
其实，对于帝国粉丝来说，这场战争也并非是他们喜欢的。“真正的帝国粉丝没有期待演唱会的”，每年无休止的灯牌大战让各家粉丝极度疲惫，但没有人能够在漩涡中停下来。因此，2020年演唱会受到疫情影响，改为线上播出后，大家反倒松了一口气。外界都将灯牌规模的变化，视为三人人气的变化，而这些变化的背后，关联的其实是三人的发展情况。
2017年9月，TFBOYS三人分别建立了个人工作室，开始了“单飞不解散”的生活。
成立工作室，意味着三人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大的决策权，每个人都在努力强化身上不同的标签。同时，独立发展也促使粉丝格局发生变化，比如每人都拥有了日渐壮大的唯粉群体。而在那些不见面的日子里，粉丝比拼的目光便会投向各自的作品。王源是三人中唯一选择主攻音乐道路的，2019年，王源进入伯克利音乐学院就读，并在4年中发布《源》《肆百击》《夏野了》三张个人专辑以及多首单曲，并在QQ音乐取得了相当高的销量。在创作音乐的同时，围绕着音乐这一主线，登上了《我是唱作人》《中国梦之声》等音综。易烊千玺则在出演《长安十二时辰》后，不断深化演员标签。出演了《少年的你》《送你一朵小红花》，以及《长津湖》《奇迹笨小孩》等主旋律电影，每年稳定的作品输出，使得易烊千玺的人气肉眼可见的提升，并出现了后来居上的迹象。相较之下，王俊凯的标签似乎没有那么鲜明，偏向于全面发展。2017年底，王俊凯一番主演的电影《解忧杂货铺》上映，成为三人中首个拿到电影主演资源的人。之后在2018年，通过出演《天坑鹰猎》机灵、勇敢的北京少年张保庆，收获了观众对其演技的肯定。但可惜的是，近几年，由王俊凯主演的《749局》《断桥》等作品都未能如期上线。除《中餐厅》《高能少年团》等几档综艺外，长期的作品空窗让王俊凯在广大观众心中的存在感变低。近两年，独立发展的TF三人都在努力尝试着转型，试图通过作品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在三人分开发展的时期，外部环境也一并发生着变化。2018年，网络选秀节目的出现以及耽改剧的爆红，捧出了一批新兴顶流。过去的流量格局被打破，TFBOYS三人面对的对手，并不只是队友，还有大批新流量。但在流量遍地的时代，虽然三家经常表示要将眼光向外看，可现实是，她们对外界的流量粉根本不屑一顾，认为与对方吵架，是给对方抬咖，因此常常将“没资格碰瓷你帝国爹”挂在嘴边。
同时，自2019年起，微博不再显示转赞评数量，之后取消了微博明星势力榜以及超话排名，又多次整顿微博营销号、豆瓣娱乐组，直到去年7月，国家实施清朗政策，肉眼可见饭圈的掐架次数明显降低。
只是内部人气的不断洗牌，还是让粉丝有深深的危机感。因此，就算TFBOYS已经分开许久，饭圈相对独立，但每逢成员作品上映、毕业季以及周年，各家还是免不了重翻旧账，“帝国陈芝麻烂谷子的瓜，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这是帝国粉丝对自家的评价。某种程度上，帝国的饭圈是内娱粉丝生态的缩影。而这么多年，之所以帝国粉丝专注于和队友粉打架，表层之下的逻辑也许是，在粉丝心中，只有队友和自家是同咖位，也只有队友才配和自家撕逼。而三位偶像也因此“永远”被绑到一起。作为流量时代走出来的顶流男团，TFBOYS及其粉丝群体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种奇观。而撕逼的另一面，反映的或许是粉丝不甘落于人后的心态。如果这种心态能激发偶像的上进心，促使偶像努力提升业务能力的话，在热衷“比烂”的内娱也未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