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美国总统上任第一年面对全体国会议员讲话时才上任没多久，没什么工作成绩可以汇报，所以那不算正式的“国情咨文”，仅仅算是国会联席会议演讲– Address to a joint session of Congress。而今晚刚刚结束的拜登演讲，则是其上任之后的首次“国情咨文”讲话。由于拜登政府面临的内政、外交挑战巨大，此次讲话便也格外引人注目。那么，今天的讲话当中有哪些值得注意的点，又透露了哪些重要信息呢？
外交绑架内政
美国总统在发表国情咨文演讲之后往往能够获得一定的民意支持率提升，这是因为一些平时不关心政治或者对执政党领导层反感的民众可能在听到总统亲口说出一些自己支持的内容后会增加对总统的好感。也正因为此，拜登也早就做好了大谈低失业率、有效缓解疫情、刺激了经济并促成了高增长率、提名史上第一位黑人女性大法官等重要成绩，并借机“重启”自己的政府，一改低支持率的萎靡不振，为民主党在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中增加强劲的动力。
只可惜，俄乌冲突发生了。
3月1日最新公布的CBS/YouGov做的民调显示那些准备看拜登国情咨文演讲的人认为俄乌冲突是他们最希望听到的话题，超过了经济、通胀、疫情等其他核心议题。这也是为什么拜登团队在最后几天不得不大幅修改原讲话稿，显著增加了俄乌议题的篇幅。拜登在2021年夏天民调急剧下滑也主要源于阿富汗撤军不利这个外交议题。如今，关键时刻想重新聚焦国内议题以拉回民调，却不曾想又被外交议题占据了新闻周期。现场不少议员选择穿着黄色和蓝色的外套来显示对乌克兰的支持也足见此议题的重要程度。
形势所迫，拜登只能选择借俄乌议题来推动他的其他相关议程。比如，“保卫民主”这个议题看上去是在说美西方和俄罗斯之间的对峙，但实际上在美国选民眼里这同时有对特朗普集团冲击美国民主选举制度、到现在还不承认大选结果的隐射。嘴上说的是俄乌，但听的人自然领会其中的党派斗争意味。不过，不能花更多时间直接讲自己想讲的议题，而必须采取这样的方式含沙射影，也恰恰印证了拜登面临内政被外交绑架的窘境。同样的，其他诸如释放3000万桶战略石油储备原油等措施，看似是在应对俄罗斯对能源市场的操纵，实际上也是在告诉选民通胀将得到应对，美国的油价将会得到控制。
制裁依旧谨慎
尽管拜登将美西方对俄罗斯的联合制裁放在演讲外交部分的核心位置，但到目前为止，相关制裁依旧是克制而谨慎的，也是向舆论妥协的结果。比如，在最初宣布了几轮制裁之后，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质疑拜登为什么还没有制裁普京本人，为什么还没有将俄罗斯从SWIFT体系中踢出。结果，24个小时之内，拜登政府便连续宣布了针对这两点的制裁。但值得指出的是，很多媒体与专家一直将切断SWIFT视为“金融核弹”其实是指整个俄罗斯的金融体系被孤立。但拜登政府在宣布相关制裁的时候却极其含糊，提了SWIFT的关键字，却并没有解释实际的措施。现在我们知道，哪怕到目前为止，制裁依旧只涉及部分银行– 因为德国、意大利等国需要能在全球能源价格极高的时期能继续购买俄罗斯的能源。所以，媒体以为“金融核弹”已被引爆，但细节表明拜登政府虽在表面上向舆论妥协，其实依旧克制、谨慎。
同样的，今晚宣布的美国领空对俄关闭其实是在打“禁飞区”的擦边球。这几天，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提出诉求后，美国舆论对北约在乌克兰重要区域设置“禁飞区”讨论热度升级。但在拜登眼中，在乌克兰设置“禁飞区”是极其危险的升级冲突的行为。因为这不仅代表美军需要出动，意味着美俄可能直接交战，还可能不小心直接触发核冲突。但为了给媒体一个交代，拜登再次推出象征性的制裁，在欧盟、加拿大等已经对俄关闭领空之后，美国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我们经常坐中美航班的人知道，中美之间的绝大多数航班都是从高纬度走而要经过俄罗斯领空的，一旦俄罗斯推出对等措施报复，美国与亚太部分国家空中联结被切断的影响可能还会超过不让俄罗斯飞机飞越美领空的措施。
抗疫进入新阶段
去过国会众议院大厅的人都知道这其实这个厅并不大。但就在这样一个空间里，今天几乎没有议员戴口罩。华盛顿特区今天开始在室内的口罩限制被大幅放宽，但国会议员们不戴口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政治原因。很多共和党议员从疫情一开始就将政府口罩强制令视为对自由的限制，而因此常常将不戴口罩作为一种政治态度的表达；而民主党议员们则希望显示拜登政府执政一年多来抗疫成效显著，所以他们今天选择不戴口罩是想显示在拜登治下美国已回归常态。正如拜登开篇提到的“去年，新冠将我们分开；今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仿佛疫情接近尾声。
当然，这样做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华盛顿特区昨天还新增新冠238例。美国总统每年做国情咨文演讲时，都会定一个“指定幸存者”（designatedsurvivor），一般是白宫内阁成员– 今年是商务部长雷蒙多。这种惯例原本防范的是国会大厦在总统做演讲时突然遭到严重袭击，大厦内若无人幸存，则至少有一个高官因为没去现场参加而能继续领导政府。今天因为现场议员们自己摘下口罩，让国情咨文演讲成为社区传播事件的可能性陡增。美政客们总是想着要防范别人加害于他们，可却总是互相伤害。
开始正视问题
拜登此前之所以将国情咨文演讲推迟到3月是希望一些内政上的挑战更可能已经得到缓解– 比如新冠疫情、供应链危机、高通胀等。不过，很多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没有得到缓解。拜登以往一贯的做法是回避议题，以免媒体及选民过度关注自己的弱点。此前，他的这种态度被部分人视为是对议题的不屑一顾，也引起了一些民众的不满。为了改变选民的这种感观，拜登今天在演讲中近十次提及通货膨胀，以显示他对这个议题的重视– 不过，他还是做了辩解，表示三分之一的通胀是因为汽车涨价造成的，而症结在于半导体的短缺。
当然，拜登提及的其他一些诸如劳工、医保、枪支、毒品、精神健康、老兵支持等诸多议题本来就是民主党所关注的。值得指出的是，拜登在讲话中强调了他不仅不支持“撤资警察”，还要对警局增加投入。这表现出拜登与民主党极左翼之间依旧有清晰的界限，他也希望能务实地解决诸多社会问题。
淡化中国议题
拜登时期国情咨文演讲（以及国会联席会议演讲）中提及中国的次数比特朗普时期有略微下降。今天拜登一共提了2次中国，是特朗普上台第一年以来提及中国最少的一次– 如果只算正式的国情咨文演讲，这也是小布什执政以来提及中国最少次数的讲话之一。
不光是次数少，拜登提及中国时还完全没有在讲外交，而仅仅是借中国在谈内政。拜登想提基建、制造业、高科技等议题，但很多共和党议员、选民可能完全听不进去。于是，拜登便借与中国竞争为由头，以期待将他关注的这些重要议题转化为两党都能支持的共同议题。与“印太战略”相关的话题完全没有被提及，或许是因为美国国内的外交关注仍然在乌克兰。今年演讲对中国关注度的量和质都很低可能并不完全代表在政策制定时的真实优先级。按惯例反驳总统国情咨文演讲的在野党代表爱荷华州州长也在她的发言中指出拜登对中国不够强硬。
拜登今天的讲话虽然面对的是两党的议员，是全美（乃至全球）的观众，但在美国国内，讲话前民调显示民主党选民会观看的比例是共和党选民的两倍还多。所以，拜登今天的讲话虽不得已被俄乌局势牵制，重点却仍在国内；同时，看似面向大众，却很大程度上是针对民主党的基本盘及摇摆中的中间选民的。不过，拜登借俄乌局势是否能塑造并维持全球大团结，借抗疫等议题让美国两极分化的社会重新回归理性务实的相关努力是否能实现，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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