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今年出生人口可能少于800万”、“下降三分之一”

2023-05-30 星期二

从去年下半年特别是今年以来,针对出生人口相关数据的公布明显减少,因此我也没有继续去做数据收集,因为此时的样本是容易出现问题的,参考性大打折扣。

样本的问题,源于新生儿出生、登记的分布与总人口的分布的差异。由于适龄人口的城镇化率比总体的更高,且异地生育登记办理基本放开,现在的新生儿更倾向在作为人口流入地区的大城市出生、登记,因此县一级的地区的出生人口(或生育登记)在账面上的降幅要远大于整体情况。所以,单独拿一个地区甚至是某医院的数据来管中窥豹,一定是缘木求鱼

关于各地出生人口相关数据的参差,可以回顾我在2021年、2022年所做过的数据收集结果:

古都闲云:2021年各地出生人口与生育登记情况统计汇总

古都闲云:2022年各地出生人口与生育登记情况统计汇总

在明显缺乏足够数据支撑的情况下,最近热传的“今年出生人口可能少于800万”“下降三分之一”的消息是如何传播的?

阶段一:一条包含“wjw内部消息”的微博

某年的出生人口是否会低于800万其实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5月中旬以来突然得到热传。被热传的消息最早可以追溯到微博上的作者 @氦孵博士,他在5月15日发了一条微博称(以下为部分原文):

据wjw内部消息,“已经五月了,今年的产妇建档基本都已完成,已经可以估算全年出生人数了,结论是今年可能连800万都不到”。

目前,这条微博原文已经找不到了。有一张截图表明,在截图形成时微博内容已经得到15万点赞。而这位微博作者平时的大多数微博内容的点赞量在10-30个左右。突如其来的汹涌流量,可能让作者感到不适应,这或许是我现在找不到这条微博的原因。

可反映原微博部分内容与得到点赞规模的截图

对这条微博的说法,我有几条疑问——

1.“wjw”的意思是卫健委吗?这个词并不是敏感词,犯不上使用缩写。或者说作者其实是想打个马虎眼,让别人以为这是卫健委的意思,但也可以解释为这其实是一个人名的缩写、引号表示的引用内容只是其他人的看法?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胡乱揣测。

2.退一步讲,即使“wjw”确实是指卫健委,那么卫健委分国家、省、市等不同级别,这条微博意指的是哪级、哪里的卫健委?如果是地方上的卫健委,在数据上形成较大的降幅是非常正常的,我个人在去年做数据收集时,地方上的数据也出现过30%左右的下降,但这并不能代表整体情况。

例如,2022年全国整体出生人口下降10%,而安徽省池州市2022全年的出生登记的降幅达到30.29%;淮南市潘集区2022年1-6月出生证明签发量下降32.52%。

3.再退一步,假设这是来自国家卫健委的数据。由于产妇建档立卡主要集中在怀孕后3-4个月,部分地区在怀孕后2个月完成建档,而建档情况从地市平台汇总到省级再汇总到国家卫健委又形成时间差。因此仅凭到5月为止的建档立卡情况并不能充分地预计全年的出生规模,这与假设相悖。

阶段二:一篇包含(孕妇)建档数减少三分之一”的文章

后续的另一个消息源,是《中国慈善家》杂志的新媒体号于5月19日发表的文章,在数据上更加惊人。

这篇文章在开头先是继续引用前面那条包含“wjw内部消息”的微博,然后马上放出了重磅炸弹:

有医生表示(孕妇)建档数量减少了三分之一。这似乎在暗示读者:今年的出生人口也会减少三分之一。

随后文章继续不厌其烦地罗列了早已公开的去年的结婚与出生人口相关数据,还提及育龄妇女减少的幅度,到文章中间部分才表示:建档数量减少三分之一的数据的来源,是广东某综合医院妇产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主任。

从谨慎角度出发的基本结论

很明显,仅仅是复述已经公开的数据,并不足以引起如此高的热度。引起广泛传播的,很可能是文章开头对含有“wjw内部消息”微博的引用,以及“减少三分之一”这个数据

然而,引用并不是证实,所谓“减少三分之一”,更只是非常局部的数据。一所非妇产专科医院的数据,还远不如去年安徽省地级市池州市出生登记下降30%以上更具有说服力。

所以从谨慎角度出发,所谓的“出生人口很可能不足800万”与“下降三分之一”,都是缺乏说服力的。今年还有一个确切得多的数据,贵州省贵阳市前三月常住口径的出生人口同比大增两成,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如此缺乏说服力的数据为何会得到广泛传播(被广泛传播意味着认同者较多)?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以为,主要的原因有两点:

一方面,依然是官方途径相关数据发布的缺位。各级有关部门非但没有增加人口相关数据发布,反而还逐渐减少发布或是数据难产。这将迫使那些想要了解相关数据的人退而求次,寻求其他渠道。

另一方面,是现实中浮出水面的客观困难正在引发矛盾,激发了大众所谓“看爽文”的心态。我并未仔细查看每一条评论,但我注意到在我发出内容的评论区,“爽文”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并不低,这非常令人担忧。

当然,依照育龄人群变化的趋势和二孩、三孩效应的基本结束,本轮出生人口的趋势性下降依然没有结束,出生人口在某年接近或低于800万是很有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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