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就知道自己会成名是一种什么体验？
2022-11-11 星期五
21世纪，当人们聊起地域时，往往更热衷谈论经济发展良好的地方；例如我们谈论外国时，美日英出现的频率最高；聊起城市的时候，“北上广”出现的频率最高。这背后无外乎是一条简单的原理：更好的经济可以孕育出更好的文化——人们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而在这条原理的支撑下，巴西这样的国家，则完全处于了另一个世界，大多数人对它完全不感兴趣，人们对于这片拉美地区沃土的仅存印象，似乎只有：足球、贫穷、热带。例如在今天有这么一条消息，巴西音乐界的一位泰斗逝世，在互联网上的反响寥寥无几。这本身并无什么奇怪的，人们本就不该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产生共情，何况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歌手？这个世界上每天去世的名人多了去，难道每个去世都要为其哀悼一遍吗？我本人甚至对巴西都毫无兴趣，又凭什么让我对这位叫Gal Costa的女歌手产生任何情绪呢？相对于当代音乐的复杂，这首歌可以说再简单不过了，然而慵懒而松弛的嗓音在节拍上若即若离的游离，让这首歌的情绪色彩听上去格外温暖。过去我们在讨论歌手时，常常认为嗓音的辨识度才是评判一位歌手能否称得上艺术家的关键要素。大部分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唱歌这件事上，依赖技巧和训练的人很难赢过天赋型选手，那种纯纯靠老天爷赏饭吃的人往往是最让人心塞的。而这位已逝世的名叫Gal Costa的女歌手无疑就是后者。美国《纽约时报》曾经这么形容她的声音：“与其说是胶水，不如说是液体黄金”。然而“天赋出众的女歌手”仅仅只是她的艺术生涯里最微不足道的标签，因为她是“用音乐改变世界”的那一票艺术家。在她逝世的今天，整个巴西的政客们都在为其哀悼：“我们失去了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声音之一。”那么接下来，不妨和我来一起了解一下这位杰出的艺术家。
从葡萄牙殖民起始，大量的非洲黑人、德国人、意大利人、日本人等世界各地的人涌入巴西，使得巴西成为超级混血大国。而人种的驳杂，也导致了文化上的混乱。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是巴西文化？或者什么是巴西的本土文化？成为了许多艺术家思考的问题。最终一位名叫奥斯瓦尔德的艺术家找到了答案：食人文化。所谓的食人并非是字面上的恐怖意义，而是要表达：应像食人怪兽一样，解渴地食用他国一切新锐之物，与本土文化融合后再以势不可挡之力出口世界
而这也是巴西本土音乐的开端，在食人主义的影响下，世界各地的民间音乐形式融入到了以黑人音乐为主体的巴西音乐中。而这也就是巴西最重要的音乐文化运动：“热带主义”音乐运动1968年，一个小圈子里的巴西音乐家共同制作了一张唱片：《Tropicália: ou Panis et Circencis》，加入了欧美摇滚乐、电子乐，一扫Bossa Nova的慵懒与精致。这个小圈子之后被人们称为“改变巴西音乐的圈子”,以名叫加埃塔诺·维罗索和吉尔伯托· 吉尔的两位音乐家为首。这张专辑也是热带主义的第一炮，主要目的在于勇于表达政治观念和历史现状，向独裁的军事政府发起反抗。虽然声音甜美且悠扬，Gal Costa骨子里却与她的音乐家同伴一样，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音乐家，在甜美与迷幻中，她独特的嗓音打动了无数人，同时又挑战着固有的守旧文化。然而艺术无法与强权抗衡。1968年12月，加埃塔诺·维罗索在表演时，拿枪指向自己的头，用于表达自己的愤怒与先锋理念，此举彻底惹怒了当时的军事独裁政府。很快他和吉尔伯托· 吉尔就被关进了里约的监狱，官方为了一直囚禁他们，给出了各种荒谬的理由，其中一条说他们为共产党效力败坏青年人。加埃塔诺·维罗索回忆，他当时睡在地上，只有一条肮脏的毯子，枕头旁边就是厕所，守卫从门底下的小缝里塞食物给他，他以为自己要在里面待一辈子。一个陆军上尉告诉他，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是离开巴西。迫于无奈，1969年7月5日，热带主义的领袖流亡到了伦敦。然而Gal Costa却作为热带主义的象征人物继续留在了巴西，坚持开展活动。有一次在路上开车，因为穿着热带主义的服饰，她被一个男人拦下，然后被对方扇了一巴掌，对方口出恶语：把你自己放在女人的位置上。在艰难的日子里，她感叹：握住吉他就像握住保卫自己的武器！而Gal Costa的坚持并非没有意义，多年后，热带主义改变了整个巴西的文化，走进了学校的教科书。加埃塔诺·维罗索和吉尔伯托· 吉尔的两位音乐家也被接回国，吉尔伯托· 吉尔更是在后来担任了巴西的文化部部长，甚至还拿下了两次格莱美奖。在Gal Costa逝世的这天，吉尔在表达悲痛之余，称Costa为“自己的姐妹”，而她也将伴随着巴西的整个历史。巴西候任总统卢拉评价：“Gal Costa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歌手之一，她的才华、技术和胆识丰富和革新了我们的文化，并对数百万巴西人的生活产生了影响。”加埃塔诺·维罗索曾经这么形容他的老友Gal Costa：“她一生中从不想要任何东西，只想唱歌。”而这也许就是命运对于Gal Costa的馈赠，在2020年的一次采访中，她直言：“我生来就想唱歌，想成为一名歌手，从七岁起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成为他们的一员——我有这种直觉。”天才往往各个不同，有些人阴郁如深渊，有些人生命即如太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勇敢与自信，而这就是Gal Costa。在1985年的《纽约时报》采访中，Gal Costa说：我从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我只是凭感觉唱歌而已。她的母亲曾在怀孕期间，听过几个小时的古典音乐，目的是为了让未出生的孩子对音乐感兴趣。
结合Gal Costa天生的才华，外界甚至猜测Costa的母亲是否做了某种奇怪的仪式。Gal Costa回忆，在7岁那年，看着电视里的歌手正在签名的场景，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自己在未来签名的场景。”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个场景，但我一直知道我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几乎整个巴西的优秀作曲家，都相信Gal Costa独特的嗓音能够为自己的作品赋予生命。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她一共录制了30多张专辑，最著名的歌曲如：《Baby》、《Que Pena》、《Chuva de Prata》 和 《Divino Maravilhoso》都是巴西的名篇。2011年，Gal Costa获得了格莱美的终身成就奖，而即使是去世前不久，已高龄至77，她仍然可以上台歌唱，甚至在上周本该有一场她的演出。从出生到死亡，这位生来的歌手果真照她所说走完了这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