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第四季已经收官。从影评网站的分数来看，本季作为时隔三年之后的回归之作仍然叫好，豆瓣9.1。但是如果从网上标记看过本剧的人数来看，该剧每一季都在流失观众。第一季有超过20万人看过，第二季这个数据降到了16.8万，第三季则只剩6.2万，最新的这一季，目前勉强突破了一万。
本季中，主配角们继续用飞快的语速抖着包袱，在说段子之余，女主麦琪也不遗余力地向观众展示精致的复古穿搭，很考验导演调度能力的长镜头和一看就很烧钱的道具布景也在时刻提醒着观众，这部剧仍然是亚马逊的头牌。继上一季借着黑人歌手夏依-鲍德温的出场而将歌舞元素大幅融入剧中后，这一季又增添了更吸睛的脱衣舞表演。在“好看”这个层面，《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从未掉线。
剧很好看，追的人却越来越少。这可能是因为本剧从第二季开始逐渐走向了群像戏，而第一季入坑的很多观众对这部剧的期许或许更多集中在“女性觉醒”，确切说是，女主米琪的觉醒——从一个失婚妇女到开始冒头的女喜剧演员的逆袭，这部分呈现得比较好的恰恰是在第一季中。
第四季中的脱衣舞
在第二、三季中，米琪的脱口秀事业和她与前夫的这条感情线一样，都可以概括为“把同样的错误犯两遍”。我们都记得在第一季的结尾处，因为在段子中冒犯了业内大腕苏菲-列侬，米琪在第二季中很长时间都处在被打压的状态，没有俱乐部愿意让她登台演出。
在第三季的末尾，编剧埃米-谢尔曼-帕拉迪诺把这个桥段又拿出来用了一遍。因为在段子中影射黑人男歌手夏依真实的性取向，米琪遭到解雇，失去了巡演开场的机会。至于编剧为什么偏要让米琪和前夫乔这个错误的人经历没什么意义的第二次结婚和离婚，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让他俩有些牵连，才有理由继续写乔以及他父母的戏份，才能用精致的纽约上西区的家长里短来弥补女主这条线上的推进缓慢。
米琪和乔
说缓慢主要是和米琪这个角色的原型，美国喜剧演员琼-里弗斯的人生进程做了对比。和剧中展现的类似，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女性想在喜剧演员这个行当立足非常困难，这种情况也是那个年代的很多女性从家庭走向社会时的一个缩影。剧演到第四季，编剧让米琪从小俱乐部到大场子，从线下到电视，从岌岌无名到为歌星开场，虽然也经历了不少跌宕起伏，但琼-里弗斯的真实人生显然戏剧性更足。
琼在结束了和第一任丈夫中规中矩的无聊婚姻后开始了自己的脱口秀生涯，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位电视制片人，两人在一起后，丈夫就成了她的经纪人，两人携手走过了二十余载。按照琼的说法，她的鼎盛和巅峰都少不了丈夫的功劳。
琼·里弗斯
“有时候生活看似一帆风顺，突然间猛地一下，有人冲过来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剧里的台词完全可以用来形容琼。在琼得知自己不可能成为《今夜脱口秀》正牌主持人的情况下，FOX电视台盛邀她加入，并承诺她能主持自己的脱口秀节目。但这样她也就将和与自己亦师亦友的约翰尼-卡森成为竞争对手。权衡之下，琼选择投奔FOX。结果却是她遭到卡森打压，和FOX的合作也因理念不合而流产。这也间接导致了她丈夫的自杀。在爱人离世，事业停滞的低谷，琼没有一蹶不振，她用幽默对付悲伤，把所有经历当成段子在台上讲出来，在九十年代和千禧年后迎来了事业的第二个高潮。
琼如此丰富的个人经历并没有被呈现在剧中，第四季第一集的开篇是，米琪又回到了第一次登台的煤气灯酒吧，在台上说着要“复仇”。编剧对此的解释是，“是时候让米琪了解创作过程中真正的驱动力——愤怒和报复了”。但实际上本季中很长时间米琪都找不到舞台说脱口秀，只能转而去做广告录音和脱衣舞表演间隔时的串场主持工作。
米琪用一个段子表达了对于自己被解雇一事的想法，“男子汉就该大气一点，不要耿耿于怀。可我是个女人，关我屁事！”在复仇宣言带来的爽感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被米琪和编剧糊弄过去了。那就是作为一个喜剧演员，当你的段子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时，这里面就存在着一个界线问题。即便身为那个年代罕见的女性喜剧演员，也需要直面这个问题。
脱口秀撰稿人赖宝有个观点是，一个指向别人的笑话，要让人接受，“对方能或不能接受是两回事，对方事先知道和事先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又是两回事。掌握这个‘度’很难，这是个情商的问题。而且，我也一直强调，幽默的至高境界是自嘲。你谁也不伤害，还能逗大伙乐。”
不是要求米琪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给出多么正确的答案，而是觉得第一季中那个会用小本子记录现场观众对每一个包袱反应的人应该不会忽视绊了自己两次的同一个问题。角色性格上的不连贯指向了本剧创作者走到第四季时流露出的越来越多的疲乏。
从第二季开始，米琪身边的人在她的带动下，都开始追求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了。本季中，前夫乔在离开家族企业后，正在努力经营一家自己的俱乐部；一向保守的父亲艾伯辞掉大学的终身教授后，转而去为一家酬劳很低的报纸写评论；母亲罗斯也开始工作了，她发挥自己的长处，成为了一名职业媒婆；苏菲-列侬向百老汇的严肃戏剧进军；连米琪的闺蜜伊莫金都去参加了秘书培训班……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有，乔的华裔女友梅和频频在报纸上唱衰米琪的女记者。
编剧很擅长写角色走出舒适圈的第一步，但却不太擅长让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所以我们看到，米琪周围的这些角色实际上是在重复米琪第一季中的行为。而之后的三季中，在多数场合，米琪一直在延续第一季的单口喜剧表演方式，米琪的扮演者蕾切尔-布罗斯纳罕也没有给出更有新意的发挥。
本季的米琪沦落到在脱衣舞俱乐部说段子，看起来像是虎落平阳，其实编剧为她开了不少金手指。在俱乐部里，她比实际的经理更有话语权。而在生活中，她几乎没怎么被两个孩子拖累过，最艰难时不过是牛奶没有送到家门口。米琪所处的阶级确保了她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吃太多苦。这样的一个女性仍然处处能感受到因性别不平等而带来的束缚，她也仍然可以成为觉醒的人，可以去表达，去反抗不公，去唤醒身边的人。
但同时，也像Primetimer网站上的一篇影评指出的，“当《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于 2017 年初推出时，很高兴看到编剧埃米-谢尔曼-帕拉迪诺能够去利用亚马逊工作室提供的巨额预算和创作自由。但经过几年的华丽长镜头和穿着完美服装的临时演员大军后，如果编剧认为合适的话，最好将镜头转向一些在 1960 年真正挣扎，并且在 2022 年仍在挣扎的人，而不是使用它们作为一次性的妙语和布景。米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并意识到自己所享的特权，但她的创造者确实应该这样做。”创作者能否意识到这一点，最终又会给米琪一个怎样的结局，这些我们只能等到本剧的第五季，即最终季播出时见分晓了。
排版：踢踢/ 审核：小风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