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进击的桑德海姆

在高度市场化的百老汇，已经成为音乐剧大师的斯蒂芬·桑德海姆（Stephen Sondheim）算个异数。

晚年他依然住在纽约，那个曾经和凯瑟琳·赫本做过邻居的房子已经住了50年，据说室内装潢很棒，摆放着他收集来的品味非凡的古董。但是在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难以找到物质以外能够填满家的想象的东西。

上世纪三十年代，桑德海姆出生在纽约一个犹太家庭，是从小受到情感忽视的独子。父母在他十岁上离了婚，桑德海姆成了母亲失败婚姻的发泄对象。虽然衣食饱暖并无忧愁，但没父母关爱，没兄弟姊妹，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桑德海姆与小汉默斯坦一家，右一为桑德海姆，右二是奥斯卡·汉默斯坦

所幸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为他开了一扇窗，在经历父母离婚、搬家、转学后，他结识了同学詹姆斯·汉默斯坦和他的爸爸，奥斯卡·汉默斯坦二世。这个后来创作出大型印钞音乐剧《俄克拉荷马》、《旋转木马》、《南太平洋》、《国王与我》、《音乐之声》的人，真正带领他走上音乐剧创作的道路，成了他精神上的父亲。桑德海姆曾表示，如果汉默斯坦二世是个地质学家，他可能也就是个理工男了。

在高中时候，桑德海姆就写出了令他颇为得意的音乐剧处女作，却被老司机汉默斯坦喷为最惨烈的车祸现场。不过区别于长期实施精神虐待的亲妈，小汉默斯坦给他指出了糟糕的所在，并且以一堂深刻的习作课，让桑德海姆承认“受益终生”——一堂课留了四部半命题剧目，也难怪记了大半辈子（。

在60年的职业生涯中，桑德海姆写了17部音乐剧和无数首歌曲，《玫瑰舞后》、《伙伴们》、《富丽秀》、《小夜曲》、《星期天与乔治同游公园》、《理发师陶德》、《拜访森林》……在这些剧目中他遭遇过嘘声也遭遇过票房惨败。甚至一旦有剧目稍微赚了点钱，投资下一部的家伙就要格外小心，那意味着他可能更放飞自我听从内心。他没兴趣写大团圆结局，更像是音乐剧界的爱德华·阿尔比，戏谑、尖刻、机智，擅于观察人的矛盾自我，和矛盾关系，对两性和家庭关系更没有什么信心，类似《玫瑰舞后》里Rose妈妈这样的压迫、烦闷而神经质的老女人身上，都有他妈妈的影子。

艾美达·斯丹顿主演的Rose妈妈

在一个热门歌曲并非来自剧院的时代，桑德海姆也没有很热衷于给每部剧都写几首热歌。像《小夜曲》中的Send in the clowns、《富丽秀》的I'm still here、《拜访森林》里的Children will listen以及心碎曲联唱Losing my mind等等，已经是他传唱度最广的一些歌曲了。

格伦·克洛斯演唱的Send in the clowns

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呢？音乐可以不好听，meaning很重要。打破了传统音乐剧的线性叙事结构，什么故事的开始、高潮、结局这样的情节发展是否存在，以及以在何时出现，可能都是服务于音乐剧里要表达的概念——由此他开创了一个新的类型，概念音乐剧；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重视涵义表达的原因，他的剧中也有很多说唱，后来很多做摇滚音乐剧的人都崇拜他。

桑德海姆80岁生日音乐会上，Elaine Stritch献唱I'm Still Here

桑德海姆的开创性工作也离不开制片人兼导演哈罗德·普林斯，他们的相识源于《西区故事》。

《西区故事》首演排练时，弹钢琴的桑德海姆

哈罗德·普林斯（左）与桑德海姆

70年代，他们共同开启了一系列最伟大的合作，上边提到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凝聚着两个人的心血，普林斯由此拿到4个托尼奖最佳音乐剧导演，桑德海姆则拿了4项最佳作曲奖，另外《星期天与乔治同游公园》还拿了普利策奖。但一直在做过山车的票房状况，终于到1981年《欢乐岁月》（Merrily We Roll Along）的惨败而让他们分道扬镳。

《拜访森林》首演时桑爷和梅姨合影

别人恭维桑德海姆，这是因为“超越于时代”，他的作品才不一定卖座。虽然这曾给他带来骄傲和痛苦，但一切终于过去。逃离原生家庭，熬过中年危机，桑德海姆已经成为必然会写入音乐剧史册的人物，也活得自如多了：“反正我终于不用再证明自己了，我已经德高望重。”

2008年桑德海姆获得托尼奖特别贡献奖

晚年他养了两只黑色贵宾犬，逢人介绍“她是个女歌手，他是个合唱团男孩”

除此之外陪伴他的还有个30岁的年轻人，据桑爷说这是他“一生最快乐的事”（此处无图。

就像《星期天与乔治同游公园》里的乔治·修拉那样，即便不被人赏识，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坚持下来——别人所说的梦想，对他们来说就是坚持。Move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