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不用苹果电脑：个人电脑与技术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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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行者，请检查飞船后视镜和核动阀门，调整电台音乐频率。前方即将降落于土星野餐旅馆：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一个写作团体，由一些玩家和游戏作者共同成立。我们希望一起做一些硬核又有趣的事儿。在疯狂的宇宙里，希望有片刻能打动你——每一位旅行者。

2008年，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史蒂夫·乔布斯选择Yael Naim的歌曲《纯洁心灵》(New Soul)作为新产品Mac Book Air的广告曲，Yael Naim因此一举成名。这首歌最终在公告牌100首流行音乐榜上排名第七。

一、义肢

《赛博朋克2077》中，有一位女歌星叫利琪·薇兹——情色白雪公主。一切起源于2071年，在迷乱的演唱会尾声，她吞了下含有合成毒药的苹果，在上万人的凝视与见证下，她的心电图在舞台中央的巨型LED屏上，归为沉寂的直线。这场极具公共性与行为艺术气质的死亡，并没有像其他人类的无数死亡一样，成为永恒——再准确一点说，其实只是五个半小时。

顶尖的义体医生们有条不紊地用最顶级的植入体更换了坏死的生物器官——像笼罩在等离子迷雾中的后现代萨满，将我们陷入死亡沉睡的白雪公主，唤回了刻奇主义大获全胜的全金属世界。

毫不意外——歌迷的世界沸腾了，他们将战胜死亡的利琪奉为神灵、艺术家的缪斯女神。《重生，心脏，跳动》作为新单曲，占据一整年的排行榜榜首。

游戏里，V在一次街头委托中得以一窥超级巨星的芳容。她委托V调查男友是否出轨。在这期间，V会慢慢发觉，当一个人的心智，被科技化身的材料层层包裹之后，一切都变得诡谲。合成材料正在侵蚀她——本体论、主体性……以及灵魂。

最终，她在无常的恐惧与惊喜间，杀死了自己的男友。前一秒在为自己生活的虚无啜泣；后一秒又点燃香烟让V处理尸体。

她的金属面容在百叶窗的斑驳光影和霭霭烟雾里，毛骨悚然。

啊哈——这只是游戏。

这样的未来距离我们还很遥远。对吗？

技术悲观主义者们一直在为这种步步紧逼的危机呐喊。毕竟，看看你的周围吧。小爱同学和Siri正在你读到这篇文章之前，静默狡黠地跟你的冰箱、手机、马桶盖与飞机杯打成一片；大企业在你以为自己最钟爱科技产品里，埋下某种释放消费主义毒气的芯片；针孔或者浴霸一样大的麦克风和摄像头，被安置在你的电子设备、戒指甚至智能假面骑士腰带里。想想看，面对它们——耸立入云的大企业和流窜在互联网中某同学、某精灵AI……你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胜算？

也许历史的终结和最后一人的命运并不是自由和民主如何深入人心，而仅仅是有朝一日小爱同学发现自己可以在人型生物白天工作的时候，指挥智能家居们把客厅改造成迪斯科舞厅；智能吧台机与自动制冰机亦可以自发地齐心协力制出一杯龙舌兰日出。

我们并未将手臂、大腿和心脏转换成合金材质的义肢——但在2021年，我们的智能手机、手表和PC电脑，这些占据我们社会生活主体的东西，这些重新定义、概括我们的“自我”的东西，早已经不容置疑地成为了我们的义肢。不信？当你未贴膜的iPad Pro掉在水泥地上时，你心中的那阵痛苦，就是某个义肢受伤时的“幻痛”。

媒介即是人的延伸，这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但问题是，你真的对你的义肢们有足够的了解吗？换句话说，在这个技术与科技统治世界的时代，你对你自己的科技产品，有多大的控制权？

二、装机

别怕——（努力）作为人类社会灯塔与猫头鹰的哲学家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并且正在为我们想办法。弗朗西斯·福山，正是其中的一位。

他在自己的博客站点中写道：

Why Everyone Should Build Their Own PC and Stop Using Macs。

好家伙：为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攒一台PC，并且停止使用苹果电脑。并且，这关乎人的主体性、尊严与自由以及科技时代的技术自主权——哲学家在文章中特别指出。

PC：个人计算机，经典的人类早期科技义肢。作为工作和生活的重要站点，是人类思维和能力的延伸出口。除此之外，还会意味些什么呢？

最早预言了PC出现的人，其实是写下《1984》的奥威尔。他想象在20世纪末，每个人家中都有一块巨大的、联网的电子屏幕，背后是老大哥的监视，象征着无处不在的极权威胁。1984年之后，这样的屏幕预言确实成为了现实。但与成为集权与暴政的工具相反，它走向的是信息获取的民主化以及政治的分权。

福山对PC寄予厚望、赋予了不寻常的意义。在《我们的后人类未来》中，他说——

1984年刚刚过去五年，在一系列早期看似政治科幻小说的戏剧性事件中，苏联及其帝国解体了，奥威尔大胆预测的极权威胁消失了。人们很快又一次指出所有这些事件——极权帝国的解体，个人电脑以及其他廉价信息技术形式的出现，如电视、电台、传真及电子邮件——并非毫无关联。极权统治取决于政府垄断信息的能力，一旦现代信息技术使接触大量信息成为可能，政府的权力就式微了。

每个人手中的PC，甚至正在摧毁极权和垄断的根基，成为个人权力和自由的象征。想不到吧，真不愧是经典的人类早期义肢。

正因此，在福山眼中，如此重要的电子设备必须得到足够的重视，使用者必须获得足够的了解与控制权。

“不要再购买整机啦”、“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我就一直在自己攒机”、“装配自己的PC并无难度”……我们的哲学家告诫我们。

攒机时，一定要自己选择配件的品牌、型号与颜色，迫使自己去了解和掌握这些五花八门的商品与厂家信息；关掉网页上的整机广告！消费主义营造的虚假需求永远都是一个无底洞！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最需要的是哪些功能，避免冗余，提高效率；自己寻找渠道购买它们，最好可以直接联系厂家，如果可以的话面对面看着工人把芯片放进去：主板、CPU、内存、硬盘、机箱、显卡、显示器，然后按照简单的次序和标准，把它们连在一起。（如果你喜欢，当然可以加装闪烁着霓虹光彩的水冷机箱）

在组装过程中，你会学到很多小技巧，例如如何将散热风扇正确地卡在CPU上，或者把内存条以正确的方向插进去——但是PC本身是高度模块化和标准化的，这种标准不会变来变去。硬盘传输方式从SCSI到SATA，内存类型从DDR3到DDR4，显示输出方式从DVI到DP等等。只要保持一致的标准，然后付费购买就行啦。

当你把这些东西全部装配到一起，凝视着你自己量身打造的经典义肢——打开PC时的机器轰鸣声、风扇转动声、发光二极管的闪烁，对你而言都更为熟悉，就像是你的心跳、脉搏与呼吸。如果某一天出现异响，你可以像家庭医生迅速诊断、治疗鸡眼一样轻松解决义肢的问题。

在大功告成之前，切记，不要购买苹果电脑。从想要最大程度发挥技术自主权的人的角度来看，苹果电脑绝对是一场噩梦。

苹果旗下的所有产品都经过精心设计，其目的就是防止用户对它们进行改造，哪怕只是想把后盖打开，也必须使用专用的苹果维修工具，在争取个人PC的自由和控制权道路上，你会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当然，苹果就是希望你不能自己动手修理你的义肢——我不能修理我自己的义肢？荒唐！

苹果希望你到Apple Store的「Genius Bar」去，并在等着有人修你的机器时，试用他们在店里摆放的所有新产品。「天才」当然不是指你啦，可怜的客人。

在装机过程中，最大的阻碍就是“专用”和“非普适”。苹果一直在促使用户使用专门的接口，而转换器都需要向他们购买。苹果当然声称这是为了改善用户体验，但他们不过是想让你买新耳机或转换头罢了。他们同样频繁地更改着电源线的接头标准，以致于你不得不放弃老的那种并改用新的型号。全世界的垃圾处理场里都堆满了毫无用处的老苹果电源。

福山呼吁所有警惕赛博时代的非仿生人们放弃使用苹果电脑。所以——人类们，开始攒机吧！可以先从一款叫《装机模拟器》（PC Building Simulator）的游戏开始。

它的容错率极高，即使你把内存条插反导致两个卡扣全都碎了也不要怕——游戏支持即时存档。这款极度硬核的、高度模块化、标准化的装机模拟游戏，可以让你从零基础认识经典人类义肢的一切运转方式、装机原理和逻辑。切记，一切都是为了个人的自由、技术自主权以及人类文明的最终胜利！

三、系统

装机完毕！义肢装载完成，启动！

你在因特网中使用PC愉快地冲浪，并为自己在21世纪20年代阅读了本文之后，终于获得了科技的自主权与个人的自由而庆幸。你想要下载一个反和谐补丁玩个Gal game，自由地体验新义肢的强大功能。下载完成之后，你的PC——你从内存条到主板一点点拼合而成的、应该完全属于你的PC，竟然对你说：该程序有风险，已帮您自动删除；你大惑不解，准备调用任务管理器，结束杀毒软件的任务进程，你的宝贝PC却告知你：该程序正在使用中，无法关闭；你在茫然中决定马上重启一下你的经典义肢，点开Windows，却发现只有两个按钮：更新后重启与更新后关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的PC为什么还是不属于我？我的技术自主权为何仍然不在我的手中？这难道都是弗朗西斯·福山与PC硬件厂商的阴谋？

别急，这次侵占你的自由与控制权的，并不是电脑厂家与科技巨头们，而是你的软件和系统——在这个任何产品都要蚕食个人自由的时代，你还没有习以为常吗？追寻自由之路，从来都是坎坷漫长的。

不过，哲学家就是哲学家，在你攒机完毕之前，福山就已经又发了另一篇文章。这次他说：Why You Should Also Switch to Linux。

为什么你应该去使用Linux系统。没错，这次还是为了自由和科技自主权以及一点点个人的怀旧追求。

什么是Linux？

一个热爱自由和广阔视野的黑客创造的一款免费操作系统。用户可以通过网络或其他途径免费获得，并可以任意修改其源代码——只要你有能力。也正因为此，来自全世界的无数程序员参与了Linux的修改、编写工作，不同的程序员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灵感对其进行改造，以适用于自己的使用场景和需求，这也让Linux取长补短，不断发展成为了一款广阔又丰富的操作系统。

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科技自主权的感觉？不止这些——作为free software，不仅仅指的是免费，更意味着深层次上的，自由。

除却更多复杂的计算机术语，一位从Windows转变到Linux的用户，深思熟虑后总结了自己对Linux的理解。

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儿，修改任何我可以修改的东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承担后果。

这就像是对自由本质的阐释和定义——自由绝对不仅指你可以为所欲为，更意味是你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Linux的基本思想有两点：第一，一切都是文件；第二，每个文件都有确定的用途。系统中的所有都归结为一个文件，包括命令、硬件和软件设备、操作系统、进程等对于操作系统内核而言，都被视为拥有各自特性或类型的文件。相比Windows为了更简洁流畅的体验，把所有代码的细节都隐藏起来，Linux就需要你自己对这一切都足够了解。

因此若你不掌握编译原理、计算机基础与命令行的输入，你甚至难以完整地安装、运行一个程序——为什么呢？

因为Linux在促使你去学习、去理解、去思考。毕竟——自由总建立在广泛的知情权和选择权之上。

Using Linux will change how you think, and for the better. I believe that if you learn how to read Shakespeare, listen to Mozart, or appreciate the paintings of Van Gogh, you will, in some sense, be a better person. The same is true for learning how to use Linux. ——《Harley Hahn's Guide to Unix and Linux》

为了更好地理解Linux的本质意义，你可能还会想要了解Linux的产生背景和时代特点，你需要了解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源软件运动；你需要学习基于Linux内核的运行逻辑，去思考内核、软件包与依赖包的关系；你需要逐渐摆脱图形界面，熟练掌握一些命令行，感受终端的优美、灵活和可用性——而这才只是一切的基础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