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纹身修护膏生意的我,还没有完全失败

2021-01-19 星期二
“路在何方” 是一个新栏目。我们意图探索在创造财富与幸福的路上,如果撕掉 996 打工人的既定剧本,还能怎么不犯法地赚点儿钱?欢迎把你的放手一搏的创业/兼职/倒腾等一切试图变现的故事写出来。我们不关心你挣了多少钱,只在乎你在努力探索一条不一样的生财之路时引发的故事有多精彩。故事及线索发送到:[email protected],标题注明#路在何方#

讲故事前先说一句,虽然逆境当前,我们的纹身修护膏生意还没彻底凉掉。作为一个多次创业失败者,我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好像还不算一败涂地。
事情要从 2018 年说起,当时我正在拜师学习纹身,发现每次师父纹完了都要让客人涂一层药膏,主要是用来隔离伤口与空气的。每个人皮肤的愈合期有长有短,有的人几天就好,有的人需要一直养护皮肤到结痂才行。我那会儿纹身学得不紧不慢,却觉得自己已看到蓝海。作为一个多年广告人,凭着敏感的商业嗅觉,马上找到了我的广告同门兄弟阿 J 和美妆产品经理 Z 姐,邀约创业。
我在给自己扎腿
不约而同地,两个职场老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干!J 哥即刻进行了一轮调研,得到的反馈正面积极。几年之后被库存积压的我回想起那一刻,猜想当时的调研对象大概八成都是他的下属。可那一刻我们确实被满满的信念激荡过,仿佛突然在某种迷茫、无力的氛围里找到了鸡血池,然后前赴后继地鱼贯而入了。

精钻产品开发
—— “我们的成本基本上起飞到可以被投资人唾骂智障的地步”
开发一个产品,其实并不复杂,前提是集齐产品经理、市场人和设计师。产品经理负责从专业角度拆解一个产品,从成分到功效,再对应到合适的供应商。市场人去做产品的市场分析、品牌调性和竞品调研。设计师负责把东西包装得漂漂亮亮。我们三个人正好符合这三个角色,团队的先天基因就是顶配。
不过,迫于广告的职业病,一开始我们考虑的还是这个品牌叫什么。
在一次次艰难地命题讨论之后,毙掉了 inkxxx ,纹爱(???)等等自认为刁钻的名字,我和 J 哥想到了我们曾经脑暴出来的漫画故事主角。这个角色灵感来自我们的一位前同事,一位胖且高,曾经在办公室午睡被吵醒后,会用沪语破口大骂的朋友。他成了 LAZY PAPA 的原型 —— 一个出身 ghetto 的 hustler ,这个角色平时会穿着脏脏的大浴袍,懒散地走在街上,面对熟人的招呼歪头回应,然后敞开浴袍时,会从哈瓦那花裤衩里面掏出各种狠货。有点 Gang ,有点颓,有点抽,但街头智慧满满。我们的品牌形象就此诞生。
于是我,AKA. 本司设计师,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logo 和包装设计。与此同时,产品经理 Z 姐开始搜寻各种纹身修护的产品做原料分析,我们一度频繁出入奉贤区的各种美妆研发实验室,与各种工厂负责人打听原料方案。基本上这类产品就是凡士林为主,但我们精益求精,偏偏要去调配更复杂的配方,还专门挑了苦橙叶精油增加味道。明明市面上产品添加的护肤和抗氧化成分不会超过四五种,我们却狠狠的往里面添加牛油果树果脂油、澳洲坚果油、芦荟提取物、角鲨烷、还有烟酰胺,加上我在外包装上的炫技,成本基本上起飞到可以被投资人唾骂智障的地步。但是,三位理想青年,原本就抱着对产品和品牌的苛刻和热情,想在有限的可能下尽量对得住自己的专业知识。
从左至右:搭配图,logo 草图,产品图氛围
在缓慢地推进下,产品总算是成型了。老实说,作为一个创意人,广告余孽,就算做过再多的案子,拿到自己开发的产品那一刻还是被欣慰和骄傲冲昏了头脑。虽然彼时我的亲儿子还没出生,但那感觉特别像是自己生出了一个孩子。我也突然开始理解,身边的广告业老哥们,为什么一个个愤然转行,多数选择了投身实业。
可等到大批产品进库的这一刻,产品经理、市场人、设计师三位一体的局面下,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我们,没有销售?????
后来我的一位挚友 —— 某财务自由者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你知道吗,新生品牌七八成都死于库存压力。而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 2020 年的疫情后期。

硬着头皮走销售
—— “他们都是与数据分析报告无关的 YZ 世代”
销售这件事,在我最早的印象里,好像都是卖保险的。我们三个理想主义者,为了回本,为了未来,也就踏上了各自的销售生涯。
LAZY PAPA 作为一个纹身修护产品,想打开市场缺口,不太考虑电商。我们还是希望让产品以最直接最快的方式面向消费者,体验为先。所以一开始我们就决定通过最原始的走店方式,把产品先放到纹身店的环境中去。通过和店长分成的合作方式,让每个店铺变成我们曝光的出口,再通过店长的推荐,把产品小样送到消费者的手中。
产品试用图
我们三个位居上海,这里肯定是我们走店的开端。2019 年夏天开始,我们从每个区点评评价比较高的店铺开始走起来。刚开始三人结伴扫店。基本策略就是轮流打头阵进店,进店后就着力从介绍自己和品牌开始。真诚、认真、自信、风趣、保持微笑、保持倾听、谈吐自然、不卑不亢。是的,以上都是我们想要做到的。
但其实,我们都不是天生的销售。
最开始,大多数的店铺都愿意在拿到我们的样品后和我们聊上一会儿。这些店铺中,有看起来好像很危险却很温和的社会老哥,也有真正意义上的纹身圈 OG;有在精品理发店里藏着的斯文眼镜小哥,还有在七日重生那种港式老楼坐镇的美女拉拉。J 哥在这个过程里,往往扮演着自信。Z 姐负责倾听和压节奏,我则负责把短裤扒拉到大腿根展示产品效果,每次面对一些女性店长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被哥哥姐姐要求脱掉裤子的尴尬感。几个月中,我们认识了许许多多在上海纹身圈默默打拼的年轻人和中年人,他们都是与数据分析报告无关的 YZ 世代。
我们在Mao Live @上海
接着,我们开始讨论是不是该去一些别的地方试试发展。合肥的地头蛇 homie 郑工告诉我,那里的纹身市场发展还挺蓬勃的。2019 年下半年,我抽空去了一趟合肥。
敲了很多家店门,见到很多年轻的纹身师,结果没有一个答应合作的。这些人纷纷告诉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前辈大哥,合肥纹身圈老哥中的老哥 —— 灰哥。每个人都是灰哥的徒弟或者徒弟的徒弟。大家说灰哥很罩得住,纹身耗材也都是从灰哥那里进的货。你要是想做这里的市场,你就得去拜访一下。
老实说,此时我的脑海里,灰哥应该是一位上古人物。我的脑中不断的出现各种拜码头,半跪着递茶,把陶瓷勺子碾碎了吞下去的画面。当时我就怵了。我问郑工,咱去么?郑工说,感觉有点凶。我说来都来了……郑工一脚地板油,推着背我们就往老哥的店冲去了。
店铺在合肥的步行街,不算很难找的一个路边岔道二楼。店看着很干净大气,门口一排洗纹身的机器。和郑工进了店,四五个 young blood 就围过来问,“纹身吗?” 我顿了一下后说明了来意,年轻人们说你们等会儿,灰哥马上就回来了。招呼我们坐在了落地玻璃旁的等待区。
灰哥没多久就出现了。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吧,这让我有点惊讶,长的是那种特正派的帅。但我已经酝酿好了见老哥中的老哥的心情,聊的过程里,我只记得我全身都是汗。屋里的空调正常的运转着,灰哥偶尔瞄到我脑门的汗珠数次以为空调停掉了。那一刻我脑子里面突然间记起了真诚,认真,自信,风趣,保持微笑,保持倾听,谈吐自然,不卑不亢,是的,就是我一直想做到的事情。我就开始尽量平稳的把我们的产品,想合作的愿望告诉了灰哥。大哥简单的试了下样品,客气地和我们介绍了他在销售的耗材,答应我们会用用看。临了,特认真地说,如果真的不错,我们很愿意合作的。

冷却的生意
—— “仿佛被疫情一下子冻住,不想动弹也不愿意再动弹。”
后来,随着儿子元仔的出生,2019 年就悄咪咪地过去了。我的纹身修复膏事业也就此搁置了下来。
寒冬过后,似乎很多行业进入了真正的寒冬。很多纹身店铺从繁华的市区进入城乡结合部,原本城乡结合部的店铺直接结束营业。年后,我去拜访了一下教我纹身的钱师父,师父的店在疫情中搬到了一座写字楼里,虽然变小了但他仍然打点得井井有条。没多久师父来信说写字楼被转卖,楼里的租户全部被清走。我们的品牌受到纹身店倒闭的波及影响,更加卖不掉了。
曾经在上海店铺霸占的一角
某个疫情后的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到了 J 哥家开会。那时候动森很火热,我们甚至还讨论出是不是要在动森里开一个 LAZY PAPA LAND ,然后在岛上开一家纹身店,把我们合作店铺的作品和二维码轮流露出,顺便再把 LP 的 logo 贴得满岛上都是。那种兴奋劲儿仿佛回到了最初三个人桃园结义的时候。但最终我们还是以下调定价结束了会议。
过去的 2020 年,我的两位伙伴一个在广告公司里继续叱剎风云,时而遭遇客户欺骗;另一个回归了简单的养心之旅,钻研美甲技术。三个人似乎都还带着一丝不忿,又好像默契地不想互相打扰。LAZY PAPA 仿佛被疫情一下子冻住,不想动弹也不愿意再动弹。
工厂里囤积了好久好久的寄货
截至目前,仓库里还有四千多个瓶子静静地呆在那里。虽然生命周期还剩下一年,我还是希望它们在最后的时间里可以有机会走出来。疫情一周年了,它们要透透气了,我们也是。
(本文人物部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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