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店挑书，你更相信店员推荐，还是选书AI？
2022-04-17 星期日
2017年，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东湖区一家公立图书馆，副馆长因涉嫌伪造公文罪而受到停职处罚。佛罗里达州当局调查显示，这位副馆长涉嫌伪造的公文是图书馆的借阅者信息。他在图书馆后台虚拟了一个借阅者账号，频繁借阅馆内图书，持续了长达九个月的时间，图书馆借阅率因此提升3.7%。官方最终认定该图书馆存在骗取申领政府补助的行为。而事实上，这位副馆长铤而走险的真实目的却并非如此。在美国，公立图书馆设有一个专门的系统，会定期筛选出长时间没有人借阅的书目，以便工作人员淘汰替换。同时，政府对公立图书馆的补助是根据会员数量和借阅率来决定的。显然，作为图书馆的管理者，“聪明”的做法是根据系统筛选，不断“优化”馆内藏书，提升会员数量和借阅率，进而获得更多的政府补助。但上文提到的这位副馆长却对这样的制度不满已久。他在任职期间常常发现，被列入淘汰名单的藏书中，一部分仍然具备收藏价值，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他很清楚这部分藏书只是因为受众有限导致借阅频率过低而已。一旦淘汰的话，等到有借阅需求后还需要重新购入，对图书馆来说反而是一种巨大的时间和金钱的浪费。于是，他利用假的身份信息虚拟了一个借阅者的账号，然后通过这个账号去借阅那些他认为有必要留下来的藏书。如果不是一次图书馆举办的“读书马拉松”活动，暴露了这个借阅量、阅读量都远远突破正常人极限的账号，这位副馆长或许还可以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他热爱的图书馆。这则旧闻引出了一个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大多数书店都不可回避的话题，一本书值不值得留下，究竟是数据说了算，还是人说了算？作为读者，如果想在一家书店遇到自己真正想读的书，是靠店员推荐，还是靠选书AI？互联网时代，大大小小的平台都在不遗余力地“猜你喜欢”，包括买书。前几年，国内已经有几家“智慧书店”落地，人工智能技术覆盖了从选书到购书的各个场景，AI店员甚至能够根据你的外貌特征、面部表情以及阅读习惯来帮你选书。假如有一天，当你走进书店，为你服务的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AI，你会信任它吗？关于人类和AI在选书上孰高孰低，日本曾做过一个实验，结果耐人寻味。2018年，在东京日比谷车站内一家面向女性读者的小型书店“HMV&BOOKS HIBIYA COTTAGE”内，日本出版贩卖株式会社和富士通共同开发的选书AI “SeleBoo”和该书店的店员团队进行了一场选书对战。双方以“成年人的青春”为主题，根据来店客人的潜在需求，各自列出推荐书单。时间期限为一个月，哪一方的书单中被客人选中的图书更多，哪一方获胜。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店员团队共卖出65册，选书AI “SeleBoo”共卖出32册，人类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了AI。此后，双方公布了各自的“作战策略”。选书AI “SeleBoo”在分析书店会员构成之后，将目标读者设定为会员中占多数的30-50岁的女性群体，再将“成年人的青春”这一主题拆分为数个关键词，以尽可能多地覆盖读者的潜在阅读兴趣。而店员团队的方案是，首先梳理了该店所有会员的购买记录，掌握会员的喜好倾向，再结合这些喜好倾向、书店周边环境（距离宝冢剧场较近）、时下流行话题等选择适合的书籍，并且认真地写下自己的读后感和推荐语。最后根据书店整体氛围调整推荐书目的陈列摆放。机器和人类“思维”方式的差异一目了然，后者显然更具有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温情。通过这场对战，人们看到了实体书店存在的意义，也感受到了书店店员不可替代的价值。此后，选书AI “SeleBoo”引退，再无消息。日本东京出版贩卖株式会社也曾于2018年推出一款AI选书系统，通过读取用户性别、年龄、表情、情绪等一系列个人信息，推荐用户可能感兴趣的书籍。结果得到最多的评价是“和在神社抽签的感觉差不多”，试用期间也只完成了少量成交。后来，日本实体书店行业几乎再也没有人提起AI选书这回事了。以提供“生活方式提案”著称的茑屋书店也在密切地关注着AI事业，这一点从茑屋书店的运营公司CCC集团的招聘海报上不难发现。海报中提到：茑屋书店正在积极引入AI来预测顾客的潜在需求，未来将挑战新任务：只通过数据来完成对各个店铺商品的规划。目前基于AI的需求预测尚处在试验阶段，精度正在提升中。从茑屋书店谨慎的措辞中可以看出，AI预测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松达成的目标，即便是掌握着海量会员信息的CCC集团。理由很简单，一个人完成消费的过程是复杂的，不会如数据一样完全符合逻辑。但也别忽略了科技进步的速度。比如，日本已经出现线上的AI选书工具，通过AI技术对作品进行解析，包括作品内容本身所体现的情绪、情感，以及读者读后可能会产生的感受、感想，再将解析结果与读者的性格类型、阅读口味、消费习惯、生活方式等100多个项目结合起来，形成多种筛选方案，为用户推荐适合的作品，精准度已经相当可观。值得注意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完全由个人制作和运营的网站。这个网站的主页上有这样一段话：一本书是畅销书也好，是文学奖获奖作品也罢，并不意味着它“对我来说是一本好书”。读者选择一本书的动机不应该只符合卖书一方的利益，如果每个人都能读到与自己契合的那本书，读书这件事或许会变得更快乐、更深入、更不可替代。假如有一天，选书AI离我们不再遥远，当书店店员不得不与选书AI面对面战斗的时候，最有力的武器只能是作为人的各种特质本身。或许，这也给书店行业提出了更多的课题，比如，选书的标准、陈列的思路、获客的途径、促销的方式……无关完美也无需完美，这个过程本身就包含着人类才能拥有的成长、挫折、感动等种种体验，未必不能和出版社、和读者一起分享。数据是冷静的、客观的，但人的温度也是所有人都渴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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